三日后,沈清棠“大病初愈”,一则惊世骇俗的公告自傅家发出,瞬间引爆全球舆论。
她,沈清棠,将以个人名义,于一周后在早已废弃的沈家祖宅旧址,举办一场“百医大会”,主题为——“去神化医疗:凡人之躯,可行天道”。
邀请函发往全球各大顶尖医疗机构、医药巨头、隐世医门,甚至包括那些曾对她不屑一顾的古医门残余势力。
一石激起千层浪。
“疯了!这女人绝对是烧坏了脑子!”
“在沈家祖宅?那不是被诅咒的不祥之地吗?她这是要自掘坟墓?”
“去神化医疗?她以为自己是谁?一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病秧子,也敢妄议传承千年的天命医道?”
嘲讽与轻蔑铺天盖地而来。
各方势力皆将此举视为一个病后失智的笑话,一场自取其辱的闹剧。
唯有傅司寒,在看到妻子亲手写下那份公告时,眼底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凝重与担忧。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看似空无一物的袖中。
在那里,他曾瞥见一枚由无数破碎镜光凝结而成的黑色莲籽,静静躺在她掌心。
那是焚契仪式后,万千承渊者残魂授予她的终极信物——枯莲之种。
一旦种下,便意味着对旧神权的彻底宣战,一个时代的终结。
他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将整个海岛的安防等级提至最高。
他的女人要登台,他便为她筑起最坚固的城墙。
大会前夜,月色如霜。
沈清棠独自来到庄园的后山,这里已被傅司寒清空,设为禁区。
她从空间中取出一株仅有寸许高、通体剔透仿佛琉璃雕琢的树苗。
此为“净妄树苗”,乃空间灵泉孕育的异种,其生长条件极为苛刻——需以十位曾犯下大错、又真心悔过者的泪水浇灌,方能成活。
它的枝叶,天生便能驱散一切精神控制类的命术。
数日前,她已派出心腹,暗中寻访那七大分坛覆灭后、侥幸逃生的弟子。
她为他们设下了三重考验,每一重都直击灵魂深处:于无人知晓处,救一人而不留名;于午夜梦回时,归还一件昔日巧取豪夺的赃物;于心魔拷问下,对至亲之人说出一句深藏心底的真话。
最终,在数百名弟子中,只有九人,流着泪完成了这三重救赎。
九滴饱含着人性挣扎与觉醒的泪珠,被她收集于玉瓶之中。
此刻,沈清棠将玉瓶倾斜,九滴泪水缓缓滴落在净妄树苗的根部。
刹那间,奇迹发生!
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一夜抽枝,转瞬便长成一棵华盖如伞的参天大树!
它剔透的枝叶在月光下流淌着圣洁的光辉,而它深扎于地下的根系,竟如金色的闪电,穿透厚重的地脉,与千里之外那十一口早已枯寂的幽冥井,产生了玄之又玄的共鸣!
百医大会,如期开幕。
沈园旧址,荒草凄凄,断壁残垣间却搭建起了一座现代化的露天会场,显得诡异而庄重。
到场者寥寥无几,多是些来看笑话的二流家族,以及几家被傅氏集团施压、不得不派代表前来的医疗机构。
气氛尴尬而冷清。
沈清棠一袭素白长裙,步履从容地走上讲台。
她面色依旧苍白,却再无半分病弱之态,那双清冷的眸子扫过全场,仿佛能洞穿人心。
“今日请诸位来,只为一事。”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不等她继续,一声厉喝如平地惊雷,骤然炸响!
“妖女!竟敢在此亵渎天命!”
三名身着古朴灰袍的长老自会场后方现身,他们正是古医门仅存的、地位最尊崇的太上长老。
他们手中高举着一本厚重的《古医典》,周身气势暴涨。
“你焚毁承渊契约,已是弥天大罪!今日还敢妄谈‘去神化’,当受天罚!”
话音落,为首的长老猛地将《古医典》抛向空中,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平地阴风怒号,乌云滚滚而来,一股肉眼可见的青黑色“天罚之风”凭空出现,如恶龙般咆哮着,欲将整个会场掀翻!
场内众人顿时惊慌失措,尖叫着四散奔逃。
然而,讲台上的沈清棠却不慌不忙,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只是缓缓抬手,将那枚黑色的枯莲之种,轻轻放置在身后那棵不知何时出现的、华美圣洁的净妄树冠顶端。
而后,她双手合十,对着咆哮而来的天罚之风,朗声开口,声震四野:
“今日,沈清棠不求为神,只求为人代言!”
话音落,莲籽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竟在树顶落地生根,瞬间发芽!
下一秒,惊天动地的异象发生了!
十一道朦胧而伟岸的女性虚影,自净妄树的根部冲天而起,正是那十一位承渊者的残念!
她们围绕着会场上空,结成一个巨大的圆环。
万千命丝自她们体内涌出,交织成一张覆盖了整个天际的巨网投影!
那张网上,清晰地展示着千百年来,每一位“枯莲”——那些被当做祭品牺牲的无辜女子——是如何在绝望中被抽取生机、含恨而终的血腥真相!
所谓的天命,不过是一场延续了千年的骗局与屠杀!
“不!这不可能!”三位长老脸色煞白,满眼惊恐。
“没什么不可能。”沈清棠冷冷开口,她那融合了十一道残魂智慧后、新生的瞳术“魂归引”已然发动。
配合右眼的因果预判,她瞬间就在那繁复的命丝网络中,锁定了三位长老正在暗中操控残存命术的节点。
她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并指如刀,猛地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涌出,却未滴落,反而悬浮于空中,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她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虚空中写下了第一个字——“贪”。
每落一笔,都精准对应着其中一位长老侵吞宗门秘药、残害同门的罪行细节!
而众人惊骇地发现,随着她书写,那位长老头顶代表寿命的金色丝线,竟肉眼可见地断裂了一寸!
“啊——!”那长老惨叫一声,瞬间苍老了十岁。
沈清棠面不改色,继续书写第二个字——“妒”。
笔画勾勒出另一位长老因嫉妒天赋,暗中废掉后辈弟子的阴私。
相应的,他头顶的寿命丝线也应声崩断!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神鬼莫测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沈清棠写完最后一个字,缓缓抬眸,环视着那三个瘫软在地、气若游丝的长老,以及台下所有呆若木鸡的观众。
她声音淡漠,却如神谕般威严:“你们信命?我来给你们看看——命,是怎么被造出来的。”
我登的不是神坛,是审判席。
审判你们,也审判这被扭曲了千年的所谓天道!
仪式性的审判落幕,会场上空那巨大的命丝网络投影缓缓消散,十一道虚影也化作光点,重新融入净妄树中。
那股令人窒息的“天罚之风”,早已在真相揭露的瞬间,化为乌有。
全场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所有人望着台上那个以凡人之血、行神明之罚的女子,眼神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敬畏与恐惧。
然而,就在这终极的胜利与震慑的顶点,异变再生!
“铮——!”
一声清越的刀鸣,毫无预兆地响起!
一直安静佩戴在傅司寒腰间的战术短刃“断情”,竟突然自行飞出刀鞘,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瞬间悬浮于沈清棠的头顶!
刀身嗡鸣,散发出比千年诅咒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恐怖气息!
沈清棠心中一凛,抬手便欲握住刀柄。
也就在这一刻,不远处的傅司寒,身体猛地一僵,高大的身躯竟控制不住地踉跄后退了一步。
他双目圆睁,瞳孔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禁锢了二十多年的枷锁,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裂!
一段陌生而冰冷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无尽的茫茫雪夜之中,他……或者说,一个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眼神却冷酷如神只的“他”,正亲手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放入一座晶莹剔透的冰棺。
那个婴儿,就是他自己!
耳边,响起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冰冷至极的声音:
“真正的承渊者,不能有任何感情羁绊。所以……由你来守护她,陪她长大。”
记忆的洪流瞬间褪去。
傅司寒猛地抬头,望向台上那个他爱入骨髓的女人。
那眼神,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宠溺与占有,只剩下无尽的恐惧、茫然与不确定。
他薄唇颤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棠棠……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