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阑处理掉身上残留的混乱能量气息,又服下自备的、用于稳定心神的药丸后,便在靠近火堆的另一侧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她背脊挺直,呼吸逐渐变得悠长绵密,手臂伤口处传来的血腥气,混杂着药草的苦涩和一种极淡的、属于岩林混乱能量的“尘埃”感,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沈寻将火堆移到了洞穴更靠内侧的位置,既能维持温度,又减弱了从洞口直接可见的光亮。她重新加固了洞口的简易掩蔽——几块可以快速推倒堵塞通道的岩石,和几根系着碎石的藤蔓预警线。做完这些,她才回到聂九罗身边坐下,就着跳动的火光,检查聂九罗的绷带和体温。
一切尚好,只是聂九罗的手依旧冰凉。
沈寻很自然地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掌心,轻轻揉搓着,试图传递一些暖意。聂九罗没有抗拒,手指甚至微微舒展,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沈寻的掌心纹路,带起一阵细微的痒。
夜色完全笼罩了石窝,洞口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呜呜的风声,像永不止息的呜咽。洞内的火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放大、扭曲,随着火焰的跳动而摇曳不定,仿佛某种沉默的、伺机而动的活物。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
银阑的调息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的疲惫消散了不少,重新恢复了那种冰雪般的冷静。她首先看向那个放在火堆旁不远处的皮革包裹,眼神专注而审慎。
“我需要安静,不能受到任何打扰。”银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臂,走到洞穴最内侧、也是岩壁最厚实、能量流动似乎最滞涩的一角。她示意沈寻将那个包裹拿过来,自己则从怀中取出几样小巧的工具——一枚非金非玉、刻满细密符文的黑色梭子,一小瓶近乎透明的液体,还有几块颜色各异的、鸽子蛋大小的晶石。
她将晶石按照特定的方位摆放在包裹周围,形成一个不规则的环形。然后,她拔掉小瓶的塞子,将里面的透明液体小心地倾倒在那枚黑色梭子上。液体与梭子接触的瞬间,发出极轻微的“嗞”声,却没有蒸发的迹象,反而像是被梭子吸收了进去,令其表面那些符文微微亮起了暗沉的光。
“沈寻,”银阑头也不抬地低声道,“你守住洞口方向,注意任何异常动静,哪怕是最细微的。聂姑娘,”她转向聂九罗,“请你尽可能地放松,收敛自身的一切能量波动,尤其是‘锁芯’的共鸣。这个封禁……可能与它有关,我不希望引发不必要的干扰或……反击。”
沈寻立刻点头,拿起匕首和一根前端削尖的硬木棍,走到了洞口内侧的阴影处,背对着洞内,全神贯注地倾听和观察外面的黑暗。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因为紧张而加速跳动。
聂九罗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闭上了眼睛。她尝试着按照银阑所说,将意识向内收敛。这并不容易,重伤的身体像是一个漏风的破屋子,能量的感知与控制都变得迟钝而艰难。但或许是因为此刻体内那三股力量处于一种奇异的“疲惫”僵持状态,又或许是沈寻的存在让她心神稍定,她竟然真的慢慢沉静下来,只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感知,将自己“存在”的痕迹,压到了最低。
洞穴内一时间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银阑手中那枚黑色梭子偶尔划过空气时带起的、极其微弱的、仿佛切割丝绸般的细微声响。
银阑的动作极慢,极稳。她用那枚浸润了特殊液体的梭子尖端,轻轻触碰着皮革包裹表面那些看似杂乱、实则隐含着某种规律的能量纹路。她的指尖偶尔会悬停在某个节点上方,闭目感应片刻,再做出下一个动作。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但她恍若未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古老的封禁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沈寻的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开始发麻,眼睛也因为紧盯黑暗而酸涩。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耳朵捕捉着风声里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杂音。洞外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洞外远处某块岩石的阴影下,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幽绿的一点,像是……野兽的眼睛?但又似乎更冰冷,更无机质。
她心头一紧,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凝神再看,那闪烁却又消失了,仿佛只是她的错觉,或者是岩缝里某种反光矿物被星光偶然照到。
是银阑提到的“窥视者”吗?还是被岩林扰动能量吸引来的东西?
她不敢确定,只能将警惕提到最高。
与此同时,洞穴内侧,银阑手中的黑色梭子,终于停在了包裹正面一个不起眼的、类似绳结纠缠中心的节点上。她屏住呼吸,手腕极其稳定地向前一送,梭尖无声无息地刺入那看似坚韧的皮革。
没有预想中的能量爆发或异响。
皮革包裹表面那些黯淡的能量纹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紧接着,那些纹路开始缓慢地、从梭尖刺入的点向外,一点点地消融、褪色,像是冰雪在阳光下融化。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最后一道纹路也消失了。皮革包裹本身并没有破损,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之前它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盒,此刻却仿佛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只是捆扎得很紧的皮袋。
银阑缓缓收回梭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她拿起包裹,入手的感觉也轻了一些。
“封禁解除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