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亮,乾清宫的门被推开。萧景琰没有坐下,直接走到案前拿起兵部急报。沈令仪站在一旁,手指搭在袖中那张摹图上,指尖发凉。
“夜巡司统领已到宫门外。”太监低声禀报。
“传。”萧景琰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殿内所有杂音。
人进来后,他当面下令:即刻接管京畿九门巡查,凡三品以下官员出入,一律登记时辰。明面上说是整顿宵禁,实则切断内外联络。若有谁试图往城外递消息,立刻拿下。
沈令仪转身写下三道密令。第一道送往御林军都统府,命其抽调可靠将士替换今日宫门轮值,尤其是东华门与玄武门两处要道。第二道交由暗线传信江湖,天风门弟子扮作药商潜入代州,漕帮人马沿雁门古道设卡,一旦发现可疑行踪,就地截杀不留活口。第三道快马加急送边关,命令林沧海依计行事,率旧部绕后山小路进入鹰嘴峡北侧,切断敌军补给线。
她写完最后一个字,笔尖顿住。纸上的墨迹未干,手却开始抖。
不能再等了。
她闭眼盘膝坐地,舌尖咬破,血腥味在口中散开。意识沉下去,画面浮现——敌营深处,斥候正在校准弓弦。一支短箭射向空中,发出三短一长的鸣响。紧接着,狼粪点燃,烟柱升起,颜色偏红,像是混了某种矿物。
她睁眼,喘息几下,抬手抹去唇角血丝。
“敌军用箭鸣为号,三短一长代表主力出动。烽火台必须改规制,今后凡无月之夜,哨卒需用铜镜反光三次确认敌情。狼粪禁用赤硝,若见红烟,立即反向设伏。”
兵部侍郎接过话头,当场拟令,加盖印信,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城全线。
早朝开始。萧景琰端坐龙椅,语气平静地说起边关军粮调度问题,又提到自己近日咳嗽未愈,恐难亲赴前线督战。他说得很随意,目光却扫过每一位大臣的脸。
退朝时,一名兵部员外郎脚步加快,手紧攥着袖子。他没走正门,拐进了西偏廊。
夜巡司的人早已埋伏多时。他在宫墙角落停下,从靴筒抽出一封信,塞进石缝。刚直起身,就被按倒在地。
信被送到萧景琰手中。上面写着:“帝病危,三日内当有变,速报南门。”
萧景琰看完,把信放在烛火上烧了。他站起身,对刑部尚书说:“押入大狱,亲自审,不准用刑,也不准放人。我要知道,还有谁等着这封信的回音。”
消息封锁,部署完成。
沈令仪回到偏殿,靠在软榻上闭眼休息。她没脱外衣,手仍插在袖中,紧紧捏着那张摹图。外面传来更鼓声,一声一声,像踩在心跳上。
林沧海的最后一道密报在昨夜送达:“已入漠北三十里,雪掩踪迹,静待火起。”此后再无音讯。
皇宫一切如常。御花园的花照开,太监宫女照例行走,连奏折的递送时间都没变。可每一处宫门的守卫都换了人,每一条出城的路都有暗哨盯着。
江湖势力已分散至各州府,边疆烽火台更新了信号规则,御林军全面换防。所有密探停止主动联络,只等一个指令。
春分前第七日,天下看似太平。
萧景琰坐在乾清宫西暖阁,面前是摊开的审讯名册。他没翻页,也没动笔。烛火映着他脸上的轮廓,一动不动。
沈令仪忽然睁开眼。
她的手指松开了摹图,转而按在颈后。那里一阵阵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外面传来一声轻响。
是茶盏盖子碰到了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