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一声轻响。
是茶盏盖子碰到了边缘。
沈令仪睁开眼,手指从袖中滑出,掌心已被摹图边缘压出一道浅痕。她刚要起身,殿外脚步声急促逼近。一名小太监跪在门槛外,声音发抖:“贵妃娘娘,天牢来报……那个被扣押的员外郎,死了。”
她站起身,未披外衣,直接往外走。风灌进裙裾,冷得刺骨。
天牢深处,尸身还未挪动。刑部尚书站在一旁,脸色难看。“人是在审讯前一刻倒下的,嘴里吐黑血,狱卒说他一句话没来得及交代。”
沈令仪没说话,走到尸身旁蹲下。那人嘴角乌紫,手指蜷缩,指甲缝里有细微灰屑。她伸手探向他袖口内衬,摸到一处缝线突起。撕开布角,里面空无一物。
她闭上眼,舌尖抵住上颚,忍住脑中一阵阵抽痛。月魂之力缓缓升起,意识沉入那一刻——昏暗牢房,油灯摇晃。那名官员背靠墙角,喘息急促。门开了一条缝,一只粗糙的手伸进来。他把一枚玉珏塞过去,声音极低:“交给南门老槐。”对方接过,袖口掠过一丝沙棘味。下一瞬,他咬破舌底毒囊,身体抽搐倒地。
沈令仪睁眼,额角渗汗。
“谁当值的狱卒?”
刑部尚书翻名册:“叫赵五,三年前从大理寺调来,平日少言寡语。”
她记下名字,转身离开。回程路上,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青灰色石片,是刚才在尸身下摸到的残角。纹路粗朴,一圈蛇形绕着火焰刻痕。
乾清宫西暖阁,萧景琰正在看边关地图。她把石片放在案上。
“这不是中原的东西。”
他抬眼。
“是漠北赤焰部的信物。他们只在部族盟誓或传递军令时用这种玉珏。”
萧景琰伸手拿起石片,翻看了一遍。“你说那狱卒接了东西?”
“他闻起来有沙棘香。那是赤焰部祭祀用的草,烧出来味道刺鼻,留在衣服上能好几天。”
“查他住处。”
“已经派人去了。但不能明查,一旦打草惊蛇,后面的人就藏得更深。”
萧景琰放下石片,走到窗边。外面天色阴沉,宫道上行人稀少。
“你怀疑这不只是一个狱卒的事。”
“玉珏不会凭空出现。那员外郎知道有人会来取,所以他才敢吞毒。说明这条线早就通好了。”
“你的意思是,宫里有人在替赤焰部做事?”
“不止是做事。是在帮他们联络、传信、安排退路。这个人,可能就在刑部,或者更近的地方。”
萧景琰沉默片刻,开口:“你想要什么?”
“我要城门司最近三个月的夜巡记录,重点查南门附近有没有人在槐树下停留过。另外,让东宫暗卫去查赤焰部最近有没有外来使者活动。”
“还有呢?”
“恢复烽燧联报制。以后任何紧急军情,必须经三处哨所同时确认才能上报。”
他点头。“我这就下令。”
她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你脸色很差。”
“没事。”
“不是没事。”他走近一步,“你用了月魂,对不对?”
她没回答。
萧景琰从案下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这是补气血的药,每日两粒。”
她接过,放进袖中。
回到偏殿,她摊开一张纸,开始画玉珏上的纹路。线条一笔一划描清楚,蛇首朝左,火焰居中。画完后,她盯着看了很久。
外面更鼓敲了三下。
她忽然抬头。
桌上烛火跳了一下。
一支箭插在窗框上,尾羽还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