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天高云淡。经历了洪水肆虐和瘟疫洗礼的青阳村,终于迎来了一场足以冲散所有阴霾的盛大喜悦。村中那条刚刚清理干净的主道上,早早地铺上了一层细细的黄沙,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红布条,连村口的老槐树也系上了喜庆的红绸。孩子们穿着难得的新衣,在巷子里追逐嬉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的欢快气息。
今天,是陈羽为四位妻子——苏晚晴、薄淑萍、梁雨烟、薄淑秋——补办婚礼的大喜日子。
这场婚礼,在延昌县乃至整个塑北州,都可称得上是前所未有。一夫一妻乃礼法常伦,纳妾虽寻常,但如此明堂正室、同时迎娶四位平妻,并行大礼,实属惊世骇俗。然而,在青阳村,在了解陈羽其人和这四位女子过往的乡邻们眼中,这却成了顺理成章、甚至值得庆贺的佳话。是陈羽在灾荒年的官配中给了苏晚晴、薄淑萍、薄淑秋一个家;是梁雨烟在瘟疫中救治了无数乡邻;是他们共同守护了这片土地。如今补上这场迟来的婚礼,是陈羽对她们情深义重的交代,也是全村人对他们由衷的祝福。
陈羽家的二层小楼早已装扮一新,门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院子里搭起了临时的灶棚,请来的厨师和帮忙的村妇们忙得热火朝天,杀猪宰羊,香气四溢。村长陈永贵亲自担任总管,指挥若定;王大叔、林茂才等族老跑前跑后,招呼着各方来客;陈川、黄小河等年轻一辈则负责迎来送往,安排车马。
时辰尚早,但宾客已然络绎不绝。下柳村的黄老汉一家早早便到了,黄老汉穿着簇新的棉布长衫,精神矍铄,拉着陈羽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拍着他的手背。黄大山、黄小河兄弟更是忙不迭地帮着张罗。薄淑秋的母亲安氏,今日也特意穿上了压箱底的深色绸衫,由薄淑萍搀扶着,坐在堂屋,脸上洋溢着多年未见的舒心笑容。
更让人意外的是,延昌县令李文宣,竟也派秦师爷送来了贺礼——一幅亲笔所书的“德润乡梓”匾额,以及二十两贺仪。这份来自官府的认可,无疑将这场婚礼的规格又抬高了一层,也让前来观礼的各方宾客对陈羽更加高看一眼。连镇上有头有脸的几位乡绅和书坊掌柜(如翰墨斋的刘掌柜),也闻讯赶来,一是道贺,二来,或许也存了借此机会与这位声名鹊起的“陈承事郎”和“青阳山人”拉近关系的心思。
吉时将至,陈羽身穿大红吉服,头戴插着金花的礼帽,虽已年近三旬,但眉宇间的沉稳英气与这身打扮相得益彰,更显精神奕奕。他在陈永贵、陈孝儒等长辈的陪同下,站在院门口,准备迎接新娘。
按陈羽的安排,为了彰显对四女的同等敬重,也为了弥补当初官配的仓促,他别出心裁地准备了四顶花轿!虽然不如初婚少女的八抬大轿那般华丽,却也是精心装饰,披红挂彩,由村里的青壮轮流抬轿。四位新娘,将按照年龄长幼排序,从各自临时的“娘家”出发,汇聚到陈羽家,完成仪式。
首先从家中正屋出来的,是大姐薄淑萍。她身穿一身绛红色绣缠枝莲纹的嫁衣,虽非崭新,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平平整整。她平日温婉低调,今日略施粉黛,盘起发髻,竟也显露出几分平日里被生活磨砺所掩盖的秀丽与端庄。她由村长夫人和几位年长的婶子搀扶着,眼中含泪,嘴角却带着羞涩而幸福的笑意。这顶花轿,象征着对她这位操持家务、任劳任怨的“长姐”的敬意。
紧接着,从布置成临时闺房的西厢房出来的,是二姐苏晚晴。她的嫁衣是一身更为雅致的绯红色,上面用银线绣着精致的兰草纹样,衬得她气质更加清雅出尘。她腹部的隆起已十分明显,但步履依旧从容,由陈笑和几位交好的村中识字妇人陪着。她的目光沉静而温柔,看向一身红衣的陈羽,充满了信赖与托付。这顶花轿,是对她这位才情卓越、在危难中默默支持的“贤内助”的认可。
第三位,是从镇上梁家接来的三姐梁雨烟。梁汝民亲自将女儿送到了青阳村,此刻作为“娘家人”,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凤冠霞帔(虽简化了,但已是极高规格),眼眶微湿。梁雨烟的嫁衣是正红色,更为鲜艳,上面绣着象征福寿的葫芦纹,彰显着她作为“新人”和医家女子的独特身份。她头上盖着红盖头,但身姿挺拔,步伐稳健,自有一股不同于寻常闺秀的英气与淡定。由父亲和药铺学徒阿福陪同。这顶花轿,是她与陈羽历经生死、情投意合的明证,也是梁家对这门亲事的正式肯定。
最后一位,是从薄淑萍母亲安氏暂住的客房中出来的四妹薄淑秋。她年纪最小,性子也最活泼,穿着一身俏丽的桃红色嫁衣,头上戴着绒花,虽也盖着盖头,却仍能感受到她的雀跃与欢喜。她由母亲安氏和堂姐薄淑萍(暂离花轿)亲自送出来,脚步轻快,充满了少女的娇憨。这顶花轿,是对她这个虽经历坎坷却始终保持乐观的“小妹”的疼爱。
“吉时到!起轿——!”
随着司仪(由族老陈孝儒担任)一声高亢的呼喊,鼓乐齐鸣!四顶披红挂彩的花轿被稳稳抬起。
“巡村开始——!”
这是陈羽特意加入的环节。他要让四位妻子,让全村人都看到,他对她们的重视,也要让这场喜庆,洗刷掉灾后残留的悲伤。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陈羽骑着系着红绸的骡子走在最前头,身后是四顶耀眼的花轿,再后面是抬着嫁妆的队伍和吹吹打打的鼓乐班,最后是全村看热闹的男女老幼。队伍沿着村中主干道缓缓而行,所到之处,鞭炮齐鸣,欢声雷动。村民们纷纷涌出家门,站在路边,向花轿抛洒着花瓣和谷物,送上最真诚的祝福。
“新娘子来啦!真好看!”
“陈相公好福气啊!”
“祝陈相公和四位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孩子们追着花轿跑,妇人们指着嫁妆议论,男人们则笑着向陈羽道贺。整个青阳村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这场面,比过年还要热闹。那些从外村赶来观礼或帮忙的亲戚(如黄老汉一家),看到此情此景,无不感叹陈羽在村中的威望和这场婚礼的特别。
花轿巡村一周,最终回到了陈羽家院门口。陈羽下马,按照礼仪,依次将三位妻子(薄淑萍、苏晚晴、薄淑秋)从花轿中请出,最后,他走到梁雨烟的花轿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轿帘,伸出右手。
一只白皙纤柔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梁雨烟虽盖着盖头,但陈羽能感受到她手心的微湿和轻微的颤抖。他紧紧握住,低声道:“雨烟,我们到家了。”
“嗯。”盖头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却充满了信任。
四位新娘,在陈羽的牵引和伴娘的搀扶下,依次跨过门口燃烧着艾草的火盆,寓意驱邪避灾,日子红红火火。
随后,在布置成喜堂的堂屋内,一场简单而庄重的仪式开始了。没有高堂在座(陈羽未请亲生父母,由村长陈永贵和梁汝民作为双方代表),但仪式丝毫不减郑重。
一拜天地!感谢上天赐予良缘,共渡难关。
二拜高堂!感谢村长、梁父及各位长辈的成全与关爱。
夫妻对拜!陈羽与四位妻子,共同行礼,许下白首之约。
礼成!送入洞房!
欢声雷动,喜宴正式开始。院子里、祠堂前,甚至街道旁,都摆开了流水席。大碗的肉,大坛的酒,管够!村民们开怀畅饮,纷纷向陈羽和几位主家敬酒,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陈羽穿梭在酒席间,尽管被灌了不少酒,脸上带着醉意,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和喜悦。他看着眼前这喧闹而真实的幸福,看着苏晚晴、薄淑萍、梁雨烟、薄淑秋被女眷们簇拥着送入布置一新的房间,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
这场特别的婚礼,不仅仅是一场仪式。它是劫后余生的庆典,是对过往艰辛的告别,更是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它向所有人宣告:无论经历多少风雨,家,永远是温暖的港湾;而同心同德的家人,是战胜一切困难的力量源泉。
夜色渐深,喧嚣渐息。红烛高照,映亮着窗棂上大红的喜字。青阳村,在这个特殊的夜晚,沉浸在了幸福与希望的安宁之中。而陈羽的故事,也翻开了充满温情与责任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