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巢冲天的烈焰,不仅焚尽了袁绍集团最后的希望,也彻底照亮了河北大地即将到来的新秩序。消息传回镇北军大营,虽是一片振奋,但统帅李胤及其核心层却异常冷静,胜利在望,更需谨慎,以避免这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李胤端坐主位,左侧是以关羽为首的武将,右侧则是以沮授、郭嘉为核心的谋士集团,田丰虽镇守幽州,其影响亦在。
“乌巢捷报,皆赖二弟神勇,子远指引。”李胤首先定调,肯定了关羽和许攸的功劳,随即话锋一转,“然邺城犹在,审配非庸才,困兽之斗,不可不防。公与、奉孝,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方能以最小代价,克此坚城?”
沮授率先开口,他性格刚直,战略宏阔:“主公,乌巢火起,于袁军而言,如同釜底抽薪。其军心崩溃,只在旦夕。我军当趁此良机,高压迫之,辅以攻心。可令各营箭书频发,详述乌巢粮尽、许攸来降之事,明示我军‘只诛元恶,胁从不问’之策。同时,大军四面合围,做出即刻总攻之态势,使其内部惊惧,矛盾自生。”
郭嘉大病初愈,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思维愈发缜密。他轻摇羽扇,补充道:“公与先生所言,乃正合兵法。然嘉以为,可在此基础之上,略施小计,加速其崩解。所谓‘围城必阙’,我军可明松暗紧,网开一面。”
张飞闻言,环眼一瞪:“奉孝先生,好不容易围住,为何要放开?难道放那袁绍老儿跑不成?”
郭嘉微微一笑,从容解释:“四将军稍安。此‘阙’非真阙,乃‘疑阙’与‘死阙’。我意,可于城南方向,稍减巡哨兵力,制造些许防御漏洞,假意疏于防范,示之以‘生路’。袁绍内部如今派系林立,审配拥袁尚,郭图、逢纪附袁谭,值此绝境,见此‘生路’,必生分歧。是合力死守?还是护主突围?无论他们作何选择,都将引发内乱。若其选择突围,则正入我彀中,野外浪战,乃我军之长,可轻易歼之;若其因争执而内讧,则我军可坐收渔利,甚至不战而下邺城。”
李胤听罢,眼中精光闪动,抚掌道:“奉孝此计,深合兵法虚实之要!既瓦解其死守之志,又诱其入我预设战场,妙极!”他当即决断,“便依奉孝、公与之策!传令:云长督青龙营、子义烈火营,加强东、北两面攻势,施加压力,吸引敌军注意!翼德率白虎营精锐,文远引玄武营铁骑,秘密移至城南外预设伏击阵地,一旦敌军出城,务必全歼!儁乲之风雷营,向西机动,名为戒备并州,实则封锁西路,并策应翼德、文远!对外,则于南面稍示松懈,多派斥候游骑,制造混乱假象!”
“诺!”众将轰然应命,各自领兵而去。
镇北军的战术调整悄然完成。一面是东、北方向愈发猛烈的佯攻和震天的喊杀声,另一面是南面看似“有机可乘”的松懈。无数的劝降箭书如同雪片般射入邺城,将绝望与猜忌的种子撒向每一个角落。
邺城之内,已是一片末日景象。乌巢粮尽的噩耗无法掩盖,军心彻底涣散,士卒窃窃私语,将校各有盘算。袁绍病榻前,最后的决断时刻到来。
袁绍面色蜡黄,奄奄一息,连日的打击已将他最后的生机耗尽。床榻前,审配、郭图、逢纪等人再无礼仪,争吵近乎搏斗。
“主公!邺城已不可守!当速集精锐,护送主公与长公子(袁谭)从南门突围,南下许都,借曹公之力,以图后举!”郭图须发皆张,急切地喊道,目光紧紧盯着气息微弱的袁绍和一脸惶惑的袁谭。
“郭公则!汝欲弃主公基业于不顾耶?”审配怒发冲冠,厉声驳斥,“李胤奸诈,南门之懈,必是诱敌之计!主公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唯有据坚城而守,方有一线生机!”他牢牢站在袁尚身侧,意图昭然若揭。
逢纪声音尖利,试图和稀泥却更添混乱:“守?无粮如何守?莫非真要满城殉葬?然突围亦是险途,这……”
躺在榻上的袁绍,耳中充斥着谋士们刺耳的争吵,眼前是儿子们惊惧茫然的脸庞,他嘴唇剧烈颤抖,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模糊的嗬嗬声,最终,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胸前的锦被,头一歪,这位曾立志“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的一代枭雄,在众叛亲离与无尽的悔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袁绍身死,审配与郭图等人矛盾彻底爆发,几乎当场火并。审配凭借暂时控制的城内兵马,强行压下袁绍死讯,试图拥立袁尚,但军心已乱,命令难以通行。
混乱持续了一夜。次日拂晓,邺城南门在一阵混乱的喊杀声中突然洞开!大将蒋义渠率领一部分忠于袁谭的兵马,护着袁谭、郭图、逢纪等人,仓皇冲出,沿着那条看似唯一的“生路”向南狂奔。
“鱼儿上钩了!儿郎们,随我杀!”潜伏已久的张飞,见状大喜,丈八蛇矛向前一指,如同霹雳炸响。
“杀!”
蓄势待发的白虎营铁骑与玄武营重步兵,如同两道钢铁洪流,从预设的埋伏点汹涌而出,瞬间将出逃的袁军队伍冲得七零八落。蒋义渠也算一员勇将,试图组织抵抗,但在张飞狂暴的攻势和张辽沉稳的切割下,防线顷刻瓦解,本人被张飞一矛刺穿胸膛,栽落马下。袁谭、郭图等人见退路被截,返身欲逃回城中,却绝望地发现,南门已被审配下令紧紧关闭!
“审正南!老贼误我!”袁谭在城外发出凄厉的诅咒,随即被蜂拥而上的镇北军士兵擒获。郭图、逢纪亦未能幸免。
就在城南伏击战进行的同时,邺城东门,一直与程昱暗中保持联络的城内部分将领和士卒,见时机成熟,果断发动兵变,斩杀守门军官,打开了城门,并向城外射出了代表投降的响箭。
“东门已开!全军入城!”一直在正面指挥的关羽,丹凤眼猛地睁开,青龙偃月刀扬起,寒光映日。
“攻克邺城,就在今日!杀!”
青龙营主力与太史慈的烈火营弩手,如同潮水般涌入洞开的东门。城头残存的袁军在审配亲信的督促下试图抵抗,但在太史慈精准的弩箭覆盖和关羽一马当先的突击下,迅速崩溃。关羽径直杀向州府,沿途几乎未遇像样的抵抗。
州府大堂之上,审配知大势已去,他穿戴整齐,面向袁绍寝宫的方向拜了三拜,惨然道:“配无能,有负主公托付,唯有一死以报!只恨未能识破李胤奸计,致使基业倾覆!”言罢,拔剑自刎,尸身栽倒。袁尚及其母刘氏则被冲入府中的镇北军士兵俘获。
至此,河北第一名城邺城,在经过长围久困和内部瓦解后,终于宣告易主。
李胤在沮授、郭嘉、程昱等人的陪同下,策马缓缓入城。看着街道两旁跪伏的百姓、弃械的降卒,以及战争留下的断壁残垣,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充满了平定乱世的责任与沉重。
“传我军令:各部严守纪律,不得扰民,不得抢掠!降卒集中看管,伤者一律救治!速请华佗、张仲景先生组织人手,救助城中军民!”李胤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回荡在邺城上空,这不仅是命令,更是新政权的宣告。
他特意来到袁绍府邸,见到了已整理过遗容的袁绍。凝视这位昔日劲敌,李胤默然良久。
“以诸侯之礼,厚葬袁本初于城北。其家眷,迁居真定,妥善安置,勿使失所。”这是他对失败者最后的尊重,也是稳定河北人心的重要举措。
“大哥,袁谭、郭图、逢纪、袁尚等一干人犯均已擒获,如何处置?”关羽前来禀报。
“一并押回真定,容后审议。”李胤吩咐道,随即看向沮授和郭嘉,“公与、奉孝,河北初定,百废待兴,后续安抚、招降、建制诸事,还需二位与元皓(田丰)、仲德等多费心力。”
“此乃份内之事。”沮授、郭嘉齐齐拱手。
随着邺城的陷落和袁绍的身死,袁氏在河北的统治彻底崩塌。李胤迅速派出使者,持袁尚、袁谭印信及安民告示,前往冀州南部尚未归附的郡县招降。魏郡、清河、阳平等地纷纷望风归顺。盘踞并州的高干,闻讯惊惧,虽仍据城而守,但已如瓮中之鳖,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历时数年的河北争霸,以镇北将军李胤的全面胜利告终。他完全掌控了冀、幽二州,拥兵十数万,带甲如云,谋臣如雨,猛将如虎,成为天下举足轻重的强大势力。
站在邺城巍峨的城楼上,远眺南方,李胤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北方的硝烟暂时散去,但南方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已平定兖豫,虎视眈眈。河北已定,下一个,也是最终的对决,已然在不远的前方等待着。天下的棋局,进入了南北对峙的全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