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平静”。
锦瑟院彻底沉寂下来,因着之前“惹怒世子”的流言,下人们更是避之唯恐不及,除了按时送饭的粗使丫鬟,几乎无人踏足。周嬷嬷偶尔会望着紧闭的院门叹息一声,觉得那孩子可怜,冲喜成功没享到半点福,反倒因一点小错就被厌弃至此。李嬷嬷则愈发笃定自己的判断,私下没少宣扬这位王妃是如何不得人心。
然而,苏暖暖的生活却并未如外界想象的那般凄风苦雨。她每日准时前往府医苑,如同水滴汇入溪流,悄无声息。
在府医苑,她将“安分守己”和“勤奋好学”发挥到了极致。从不指手画脚,只做老府医吩咐的、最基础的分拣、清洗、晾晒药材的活儿,动作细致耐心。偶尔在老府医遇到疑难,或是处理复杂伤患时,她会“恰巧”想起一些“家乡偏方”或是“偶然在杂书上看到的”药理知识,用不确定的、请教的口吻提出。
“陈伯,我记得老家有人被毒蛇咬了,好像是用七叶一枝花捣碎外敷……”
“这味药性烈,若是辅以甘草调和,是否会缓和些,更能入脾胃经?”
她展露的“天赋”零碎而克制,仿佛真的是凭借一点小聪明和好记性,恰好填补了老府医某些知识的盲区或提供了新思路。
老府医陈伯,是个醉心医术、性子有些古板却惜才的老头。起初对这位“冲喜王妃”来帮忙不以为然,但见她做事认真,手脚麻利,性子沉静,不似一般后宅女子浮躁,渐渐便去了些偏见。后来几次被她“无意”间的提点解决了小麻烦,更是对她刮目相看,觉得这女娃子在医术上颇有灵性,是块可造之材。
人老了,难免话多。有时萧墨渊来府医苑询问老王爷用药情况,或是取些金疮药之类,陈伯便会忍不住多嘴几句:
“世子,王妃娘娘在药理上倒是有些天赋,学得快,人也踏实。”
“今日若不是王妃提醒,老朽差点用错了药引……”
“可惜了,若是个男儿身,跟着老朽学医,未必不能成器……”
萧墨渊每次都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置可否,目光偶尔会掠过在药架旁安静忙碌的苏暖暖。她总是穿着最简单的丫鬟服饰(为了方便做事),素面朝天,专注于手中的药材,仿佛外界一切与她无关。
他心中自有计较。此女确实比他预想的要安分,也有点小聪明,懂得借府医苑立足。陈伯的夸赞,或许有夸大,但至少说明她没惹麻烦,甚至可能真有点用处。
这日,萧墨渊再次来到府医苑,神色比平日更显凝重几分。他屏退左右,只留下陈伯。
“玄甲军那边传来消息,我们安插的人手,可能已被盯上。对方手段阴狠,惯用毒物。为防不测,需要派一个懂药理、心思细、且绝对可靠的人过去,名义上作为辅佐军医的帮手,实则负责暗中查验饮食、防范毒害。”萧墨渊声音压得极低,“此人需不起眼,不能是我们明面上的人。”
陈伯捋着胡须,眉头紧锁:“懂药理、心思细、可靠……还要不起眼……这……”他脑海中迅速过滤着人选,忽然,目光瞥向窗外正在小心翼翼炮制一批新到药材的苏暖暖。
她低着头,侧脸沉静,动作一丝不苟。
“世子,”陈伯迟疑着开口,“若说可靠……王妃娘娘身份特殊,与外界毫无瓜葛,且这些时日观察,性子沉稳,口风也紧。于药理一道,确有几分灵性,辨识药材、知晓些药性相克之理,比寻常医徒强上不少。若是乔装打扮……”
萧墨渊眸光一凛,看向窗外的苏暖暖。
让她去军营?风险极大。但她确实是目前能找到的、最符合“不起眼”和“与各方势力无牵扯”条件的人选之一。而且,经过秦骁之事,她表现出的胆怯和“识时务”,也说明她懂得权衡利弊,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说。
“她可知兵营险恶?”萧墨渊沉声问。
“老朽可稍作提点。只是,需得找个由头,让她离开王府。”
萧墨渊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王府这边,我自有安排。”
两日后,一则消息在靖王府内悄然传开:王妃苏氏在府医苑帮忙时,毛手毛脚,不慎将一批为老王爷预备的名贵药材损毁了,惹得世子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其遣送至京郊最偏远的庄子里思过,无召不得回府。
这消息一出,众人反应各异。
李嬷嬷一脸“果然如此”的得意,与相熟之人嚼舌根:“瞧瞧,我就说吧,上不得台面,这才几天就闯下大祸,被赶去庄子了,这辈子怕是完了!”
周嬷嬷连连叹息,只觉得那孩子命运多舛,好不容易日子刚有点起色,又遭此横祸,心中不免怜悯。
至于老靖王?他沉迷于丹道,对外界之事漠不关心,一个冲喜媳妇是去是留,他根本不在意。
而当事人苏暖暖,则在萧墨渊的严密安排下,被悄然送出了王府。她换上了粗布衣衫,脸上涂抹了暗沉的脂粉,遮掩了原本出色的容貌,扮作一个投亲不遇、被迫寻些活计糊口的孤女,在一队看似普通的商旅掩护下,朝着玄甲军的方向而去。
马车颠簸,苏暖暖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心中并无多少离愁别绪,反而有种挣脱牢笼的奇异感觉。
王府是更大的牢笼,而军营,虽然危险,却也是新的舞台,更接近她的任务目标——萧墨渊真正核心的秘密与势力。
系统面板上,萧墨渊的好感度依旧停留在10。
此去玄甲军,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但苏暖暖知道,她的攻略之路,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具挑战的阶段。厨娘?或许吧。但她这个“厨娘”,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