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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京都愈发璀璨如昼,长街灯火蜿蜒似河,人流熙攘,喧嚣声漫过飞檐斗拱,汇成一片浮华笙歌。陆老七按着腰刀,领着京都守备营的弟兄们穿行在每一条深巷浅陌。步履整齐沉缓,目光如鹰梭巡——他们要这京城夜不拾遗,要这片锦绣之地下的百姓,枕得一夜安稳。

暗处,彼岸手下的探子扮作卖宵夜的小贩、赶夜路的货郎、酒楼醉客,散在人潮中。偶尔擦肩,低语碎碎,交换的皆是关于“四海拍卖行”的只言片语。那名字在齿间轻轻一滚,便又化进夜色里,无人察觉。

夜色愈浓,灯火深处,四国使团亦悄然换了装束,潜行而至。虽路径各异,却终在那座巍峨轩昂的楼阁前相继驻足。飞檐下金匾高悬,“四海拍卖行”五字在灯影里流光沉静。一行人举目望去,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殿宇恢弘,琉璃映月,雕梁间缀满明珠,恍若星河倾落。门前不见寻常迎客的小厮,唯有两排玄衣人默立,气息沉静如渊。楼内光影摇曳,人声却似被什么吞没了般,只余一片深邃的、诱惑的寂静。

彼此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压不住的惊意。这哪里像是商贾拍卖之地,分明是一座蛰伏在京都心脏的、无声的宫殿。

夜风拂过,檐角铜铃轻响,恍若一声低笑。

进入内厅,四国使臣便被无形地分隔开来。玄衣侍者默然引路,穿过一道道悬着暗纹锦帷的幽深廊道,最终将他们各自送入不同的包厢。包厢三面以厚重的沉香木隔断,垂落密织的云纱,唯朝中央高台的一面开着轩窗,窗上嵌有特制琉璃,自内可清晰俯瞰外间,自外却只见一片朦胧暗影。隐秘,是此地不言而喻的规矩。

入场资格,早在偏厅便已验明。一方玉盘,须存入至少百万两黄金的凭证,或展示等价奇珍,方能换取一枚乌沉沉的玄铁令牌,凭此方可踏入此间。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与金银器皿特有的冷冽气息,那是庞然财富与无声权势汇聚的味道。

蓦然间,厅内数颗悬于高处的硕大明珠次第亮起,光华如水流转,将中央那座汉白玉高台照得皎如白昼。一道窈窕身影自台后缓步而出,绛紫裙裾曳地,云鬓轻绾,只簪一枚素玉簪。她抬起脸,目光明澈,从容扫过四周那一片幽深的包厢窗口。

是云裳。

若京中旧识在此,怕要愕然屏息。昔年那身影怯弱、低眉顺目的花魁,如今周身笼着一层温润而坚定的光晕。脊背挺直,步履沉静,举手投足间不见半分惶遽,唯有一种历经沉淀后的从容与自信。

“诸位贵客,夜安。”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拂过每个角落,“四海拍卖行今夜第一件拍品——硝石制冰秘法。”

没有冗言,素手微扬,一旁侍者恭敬捧上一只锦匣。匣中并非奇珍异宝,而是一卷玉简并数张详尽的工艺图谱。“此术可于盛夏取冰,化酷暑为清凉,于民生、储运、乃至军需,皆有重益。起拍价,一百万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两。”

短暂的寂静笼罩大厅,仿佛能听见夜风穿过琉璃窗隙的微声。

“一百零五万。”一个略显沙哑的嗓音从标有“地”字暗纹的包厢传来。

“一百一十万。”“天”字包厢随即应声。

加价平稳交替,起初幅度克制,似在彼此试探。硝石制冰虽非凡物,但对于常年酷热的沙国而言,其意义远胜他邦。当价码攀至一百四十万两时,始终静默的“玄”字包厢内,那道低沉的男声再度响起,一次加价十万:

“一百五十万。”

竞价声为之一顿。

云裳面色沉静,檀口轻启:“玄字包厢,一百五十万两。”

四下包厢陷入短暂权衡,片刻,再无声音接续。

“一百五十万两,第一次。”

“一百五十万两,第二次。”

金槌轻落,击出清越一响。

“成交。硝石制冰术,归玄字包厢的贵客所有。”

高台明珠辉光映入云裳沉静的眸中,她微一颔首,侍者便托起锦匣,径往玄字包厢而去。首局落定,沙国得偿所愿,而真正的暗涌,或许方才悄然滋生。拍卖厅内光影摇曳,每一扇幽邃的琉璃窗后,目光皆更深沉了几分。

拍卖仍在继续。

云裳清越的声音再度响起,侍者捧上第二件拍品——置于玄色丝绒上的两把匕首。匕首乌鞘无华,然云裳素手轻按绷簧,“锵”然轻响中,刃身弹出半尺,寒光乍泄,映得明珠光晕也为之一冷。

“墨刃双匕,深海玄铁所铸,淬以极北寒泉,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她指尖轻抚过冷冽的刃身,“起拍价,八十万两白银。”

竞价声随之而起,却不如第一件拍品时那般带着试探的谨慎。兵器之利,于四国而言,含义更为直接。价格稳步攀升,很快逼近百万。

黄字号包厢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我与陈慕渊对坐在铺着软垫的宽大椅中,面前小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干果蜜饯。窗外竞叫声隐隐传来,窗内却只闻清脆的“咔嚓”声,是我咬开一颗糖渍核桃。

“地字包间加价倒狠,看来蜀国那位,是真看上这对匕首了。”陈慕渊捻起一粒盐焗杏仁,目光透过琉璃窗,落在那片模糊却激烈的光影交织处,嘴角噙着笑。

我拍了拍手上碎屑,也望向窗外,恰好听到“玄”字包厢又一次提价,不由笑出声:“沙国刚得了制冰术,这会儿又想争利刃,胃口不小。可惜,蜀国那位将军出身的使臣,怕是不会相让。”

陈慕渊转过头,眼中笑意更深,压低声音道:“陈博超已送到京都西郊别院,里外三层都是我们的人,插翅难飞。至于夏侯仁那边,”她顿了顿,语气平稳,“信已按您的意思送达。他回了密信,言辞恳切,只说‘稚子无辜,求保犬子性命。夏侯一门,愿为陛下,为大雍,死守容城,寸土不失。’”

我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椅背扶手。这个结果,不算意外。夏侯仁是聪明人,虽是楚仲桓的门生,但软肋被捏住,底线又未被践踏,他知道该怎么选。

“做得好,慕渊。”我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到衣料下坚实的力量,“这趟差事,你办得漂亮。按之前说的,盐、酒、玻璃,三者的代理权,你可以择一而握。想好了么?”

陈慕渊并未立刻回答。她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传递密信时的触感,也翻涌着未来巨大的利益图景。盐政之利,关乎国本,牵涉最广;新式蒸馏酒的暴利,她心知肚明;而那晶莹剔透、堪比水晶的“玻璃”,更是奇货可居,一旦铺开,财源将如江河奔涌。

包厢内安静了片刻,只有楼下拍卖师清晰的报价声偶尔穿透进来。她指间的杏仁已被体温焐热。

良久,她抬眼,目光清正,并无丝毫游移贪色,坦然道:“草民选盐。”

我眉梢微动,看着她。

她继续道:“酒与玻璃虽利厚,终究是新奇之物,根基未稳,运作起来需耗费大量心思开拓局面。盐却是民生根本,渠道现成,规制成熟。握住了盐,便是握住了最稳的一道泉眼。于公,能为朝廷稳保一方财源;于私,”她笑了笑,带着点通透的自嘲,“也能让底下跟着办事的兄弟们,日子都安稳些。”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缓缓舒了一口气,随即,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眼底。

果然。

我就喜欢陈慕渊这般人。聪明,能看到三步之外;清醒,懂得权衡与取舍;更难得的是,知进止,不贪心。她知道什么能碰,什么该拿,什么位置该说什么话。将盐权交予这样的人,我放心。

“好。”我只应了一个字,却足够重。

她拱手,深深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楼下传来云裳清晰落定的声音:“……一百二十万两,成交!墨刃双匕,归地字包厢贵客所有。”

第二件拍品,花落别家。而黄字号包厢内,一笔关乎国计民生的巨大权柄,就在这零嘴轻语间,尘埃落定。

我重新捏起一颗核桃,望向窗外那一片光影迷离、野心浮沉的拍卖场,知道今夜的好戏,恐怕还在后头。而我的手中,又多了一枚沉甸甸的棋子。

云裳稍作停顿,待侍者撤下盛放匕首的绒盘,厅内明珠的光辉仿佛也随之流转,聚焦于即将登场的新物。她并未立刻揭示,而是抬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上方那一片幽邃的包厢窗口,唇角含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第三件拍品,”她的声音比先前更缓,带着一种诱人探究的意味,“来自惊鸿商队远涉重洋所得——钻石原石。”

又一名侍者上前,手中托着的紫檀木盘上,静静躺着一块未经雕琢的原石,其貌不扬,灰扑扑的外表在明珠下显得黯淡。然而,当云裳示意侍者将特定角度的灯光打上时,粗糙表皮缝隙间,竟折射出一星半点无比璀璨、近乎妖异的虹彩。

低低的惊叹声,从几个包厢中若有似无地漏出。

“然则,”云裳话锋一转,素手轻拍,另一名侍者捧上了一个覆盖着玄色绒布的狭长托盘,“原石虽珍,未经琢磨,终是顽物。我四海拍卖行有幸,请得高人亲自掌眼设计、切割打磨,以此石精华,铸就此物。”

绒布揭开。

刹那间,厅内似乎暗了一瞬,所有光华都被那托盘上的物件吸摄而去。

那是一柄权杖。

长约三尺,通体并非黄金铸造的耀目,而是一种沉凝的暗银色,似夜幕将褪未褪时的天光。权杖顶端,并非寻常的巨硕宝石,而是以一种极为精巧繁复的镂空金属结构,托举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缓慢自转的浑圆球体。球体澄澈透明如最上等的琉璃,内中却仿佛封存了一片微缩的星空,细碎的、闪烁着冷光的晶点在其中缓缓流动、旋转,明灭不定,深邃无垠。而杖身之上,蜿蜒镌刻着古老而陌生的纹路,那些纹路间,同样镶嵌着细如尘埃的璀璨碎晶,与顶端的星辰球体遥相呼应。

“此杖,无名。”云裳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响起,清晰无比,“或可称其为——‘星辰权杖’。”

星辰权杖!

这个名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某些包厢内激起了难以言喻的波澜。尤其是“宇”字号包厢,那始终平稳的气息,几不可察地紊乱了一刹。

黄字号包厢内,我倚着窗,指尖慢慢捻着一粒葡萄,目光落在楼下那柄光华内蕴的权杖上,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神色。

碧落手下“谛听”的消息,应当无误。

南幽与无忧百年前,他们本为一体,共享着古老而神秘的信仰与力量。传说中的“星辰权杖”与“宇宙星图”(或称“星辰琉璃球”),便是那时大祭司与国师共同执掌的圣物,象征着知识与神权的合一。后来,理念分歧,同室操戈,庞大的帝国一分为二,而那两件圣物,也在无尽的战乱与迁徙中失落于历史长河,成为古籍中语焉不详的传说,也是两国王室深藏于心的、不可言说的执念与憾恨。

我得到的钻石原石,质地特异,内蕴星辉,与古籍中描述的“星辰核”有几分相似。而陶铸业,他的手艺巧夺天工。我给了他残破的拓片与含糊的描述,他便真还原出了这足以乱真、甚至更为华美的“星辰权杖”。

至于那本该与权杖一体、据说能窥探命运轨迹的“宇宙星图”下午已经被我送给了南宫淮瑾……

没错,我就是要拆开卖。

权杖归权杖,星图归星图。

有什么办法呢?坐在这龙椅上,看着万国来朝,听着山呼万岁,可国库的账本,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烫手。先帝留下的摊子本就虚浮,四国又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环伺在侧,随时可能扑上来撕咬。打仗?维稳?发展?哪一样不需要金山银海堆着?

我只能绞尽脑汁,从这些虎狼邻居的口袋里,“掏”出点东西来。

这柄“星辰权杖”,就是抛给南幽,或者说,抛给此刻坐在“宇”字号包厢里那位南宫淮瑾的饵。无忧国来的使臣,会眼睁睁看着可能与本国失落圣物相关的重宝,落入他国手中吗?尤其是,南幽与无忧,那份刻在骨血里的竞争与对立。

云裳的声音再度响起,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星辰权杖,起拍价——三百万两白银。”

这个价格,让大厅内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然而,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三百五十万。”

一个清冷如玉磬、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直接从“宇”字号包厢传出。一次加价五十万两,志在必得的气势,扑面而来。

我缓缓坐直身体,目光锐利地刺向那个方向。

南宫淮瑾,你果然……不会放过。

好戏,这才真正开始。我这位“穷的一逼”的大雍新帝,能不能靠这“分拆零售”的圣物仿品,撬动邻国的金库,就在此一举了。

陈慕渊将一盏温热的鲜牛乳轻轻推至我手边,釉色莹白的瓷盏衬得牛乳愈发醇厚。她唇角微扬,眼底映着楼下流转的珠光,话音里带着亲近之人才有的调侃:“陛下生财当真了得。旁人辛劳一年,也未必能攒下三百五十万两雪花银。陛下这一夜之间,怕是要翻上十番不止了。”

我接过杯盏,任由暖意渗入掌心,闻言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叹道:“没法子,谁让我要养一大家子人呢?张口吃饭的多,埋头干活的少。可不就得我这个当家的,多费些心思么。”

话音未落,旁边埋头苦吃的浅殇立刻抬起头,两颊塞得鼓鼓囊囊,活像只贪食的松鼠,却不忘冲我用力翻了个白眼,含糊不清地嘟囔:“大小姐说这话也不嫌臊!我们‘十三大金刚’哪个没被你支使得团团转?你还整日嚷着无人可用,哼!”

我被她的模样逗乐,伸手便去揉她发顶,触手是细软微茸的触感。她象征性地晃了晃脑袋,却没真的躲开。满朝上下,敢如此直咧咧戳破我、又在我面前这般不拘形迹的,大抵也只有这个丫头了。能怎么办呢?自己纵出来的人,自然得自己受着。

笑闹间,我啜饮一口牛乳,转而提及另一事:“说起用人,今科榜眼陈礼君,你如何看?”

陈慕渊神色未变,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她敛了笑意,语气平和却清晰:“陈礼君乃草民兄长,亦是陇西陈家这一辈中,唯一的嫡出之子。”她略顿,眼中有复杂微光闪过,旋即归于坦然,“他是族中……唯一不曾欺侮过我与母亲的人。说句实话,他那个人,心思全在书卷典籍之中,于家族经营、人情机巧,可谓一窍不通。陛下若用他,尽可放心。”

她语罢,静静望向我,目光澄澈,无丝毫隐瞒或矫饰。

我点了点头,对陈慕渊这份坦荡与识趣颇为满意。指节无意识地轻叩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虽仍落在楼下那柄引起波澜的“星辰权杖”上,思绪却已转到另一处:“夏侯仁那个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慕渊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并未立即回答,反而抬眼看向我,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七分精明的眼睛里,此刻流露出清晰的探究:“陛下此问……是并不打算,只让他做个安安分分的质子?”

我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颔首。暖融的牛乳香气在鼻尖萦绕,却化不开话语里的冷静盘算:“一个摆在别院里、只用于挟制的死棋,价值终归有限。若能摸清质地,或可另作他用。”

这话说得直接,甚至带着点超出寻常君臣议事的随意。自陈慕渊决意投诚,将身家性命与家族秘辛一并摊开在我面前后,某种微妙的变化便在我们之间悄然滋生。我依然是君,她依旧是民,这层关系坚不可破。但在那些无需冠冕堂皇的密议时刻,在如同此刻这般远离朝堂繁文缛节的私密空间里,我确实时常忘却那份帝王独有的孤寒,更愿意将她视为一个可以商榷、可以信赖的……同龄人。这或许危险,却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松快。

陈慕渊显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信任。她眼底那抹探究渐渐沉淀下去,转化为一种更深的思量,随即,她敛了神色,认真回答道:

“陈博超,年方十四。据我们的人观察与旧日传闻,此子……颇有些特别。”她斟酌着词句,“不似其父那般刚毅外露、威严厚重,反倒性情沉静,甚至可称孤僻。不喜弓马,却爱鼓捣些机巧之物,曾因私下拆解军中强弩被夏侯将军重罚。听闻在容城时,便常混迹于匠坊之间,于金石铸造、机关消息之道,似有异乎寻常的兴趣与天赋。”

她停顿片刻,补充道:“此外,他书读得杂,并非经史子集,倒多是些前朝佚失的工技典籍、地方风物志,乃至……海外异闻录。在夏侯将军眼中,此子恐是‘不务正业’。也正因如此,他在陈府内并不受重视。”

陈慕渊说完,静静等待我的反应。

我缓缓转着手中的瓷杯,心下已然明了。一个醉心匠艺、性情孤僻、不被传统将门所容的嫡子……这倒是有趣。或许,他真的不止是一枚用来牵制夏侯仁的棋子。

“机巧之物,工技典籍……”我低声重复,目光透过琉璃窗,仿佛穿透了眼前拍卖场的浮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找个时机,安排一下,朕要亲自见见这位陈博超。”

陈慕渊神色一肃,拱手应道:“草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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