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决赛结束后的第三天。
林歌以为电竞这茬事儿就算过去了，自己可以回归平静的钓鱼生活。
但他显然低估了“战术大师”这个称号的传播速度。
清晨六点，他被手机震动吵醒。
不是电话，而是微信消息爆炸——上百条未读，来自各种意想不到的人。
前国家队乒乓球教练：
“小林啊，看了你的电竞解说，很有启发！我们乒乓球队最近在研究心理战术，能不能请你来做个分享？不用讲技术，就讲讲你怎么在完全不懂的情况下还能指挥赢的。”
某985高校心理学教授：
“林歌先生，我们正在研究‘直觉决策与专业训练的关系’，您的案例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能否接受我们的学术访谈？我们可以支付咨询费。”
甚至还有华尔街的对冲基金经理：
“mr.Lin，你的‘不看数据只看人’的决策方式，和我们量化交易完全相反。但你的胜率100%。我们想聘请你当特别顾问，年薪八位数，美金。”
林歌一条条看完，默默把手机调成静音。
然后钻进被窝，准备睡回笼觉。
但门铃响了。
慕容雪出差去了深圳，家里就他和小鱼，以及住家保姆。
保姆去开门，接着传来霍姐火急火燎的声音：
“林歌！起床！大事！”
林歌叹了口气，披上睡衣走出去。
霍姐举着平板，屏幕上是一封邮件。
“英雄联盟官方，邀请你当‘全球电竞文化推广大使’！”
她的声音在颤抖，
“不是中国区，是全球！合约三年，每年只需要出席一次活动，但代言费……你自己看！”
林歌瞥了一眼数字。
嗯，确实很多零，够买下十个钓鱼度假村。
“拒绝。”他说。
“什么？！”
霍姐瞪大眼睛，
“为什么？你知道这个头衔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正式被电竞圈认可，意味着……”
“意味着我以后每玩一把游戏，都会被几亿人盯着分析。”
林歌打断她，
“我现在打人机都会被做成集锦，‘战术大师人机局惊现神级操作’——其实我就是想试试新英雄。”
霍姐语塞。
“而且，”林歌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不喜欢被定义。‘战术大师’这个称号，是观众给的，我感谢。但我不想要一个官方头衔，把我固定在这个身份里。”
霍姐沉默片刻，叹气：
“你说得对。那……真拒绝？”
“嗯。婉拒，就说我志不在此，感谢厚爱。”
处理好这件事，林歌以为能清静了。
但下午，又来了新客人。
clearlove和GodV，拎着两盒小龙虾，登门拜访。
“林哥，不请自来，别介意。”
GodV笑容灿烂，
“我们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三人坐在客厅，小鱼在旁边玩积木，时不时抬头看看这两个“打游戏的叔叔”。
“林哥，表演赛那天，你到底是怎么指挥的？”
clearlove问得很直接，
“那些决策，有些我能理解，比如偷家。但有些，比如让亚索往野区跑那波，完全是反常识的。你怎么知道Uzi会越塔？”
林歌剥着小龙虾，想了想。
“我不知道他会越塔。”
他诚实地说，
“我就是看小地图，看到你的盲僧已经在往中路赶了。如果亚索回塔下，你要绕一大圈才能支援。如果他进野区，你直线距离更近。所以就让他进野区。”
clearlove和GodV对视一眼。
“就……这么简单？”
“嗯。”
“那大龙团那波，你让盲僧去对面红buff蹲着，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看对面打野的补刀数，猜他快刷新红了。而且那波他们敢开大龙，肯定觉得我们人齐——如果打野不在，他们可能会更谨慎。”
林歌顿了顿，
“其实就是猜的。”
GodV苦笑：
“猜的……猜出个五杀节奏。”
“运气好。”林歌把剥好的虾肉喂给小鱼。
小鱼张嘴接过，含糊不清地说：
“爸爸最厉害！”
clearlove看着林歌，忽然说：
“林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有一种天赋——一种不需要学习就能理解竞技本质的天赋。”
林歌手上动作停了一下。
系统曾经提示的奖励“游戏本质理解”，说的就是这个。
“也许吧。”他没有否认，
“但我不会去深究。有些东西，一旦认真研究，就变味了。”
“就像钓鱼？”GodV问。
“对，就像钓鱼。”
林歌微笑，
“如果你总想着‘今天一定要钓到十斤鱼’，那钓鱼就变成工作了，没意思。但如果你只是坐在河边，看云，听水，等鱼上钩——那才是钓鱼。”
clearlove若有所思。
那天下午，他们聊了很久。
从电竞聊到人生，从比赛聊到家庭。
clearlove说退役后想开个火锅店，GodV说想去山区支教教数学。
林歌很少说自己的事，但听得很认真。
临走时，clearlove忽然回头：
“林哥，下个月有个慈善表演赛，退役选手和明星组队打游戏，为山区小学募捐。你来吗？不用你打，就坐台下看看。”
林歌想了想：“行。”
送走两人，林歌陪小鱼搭积木。
小姑娘突然问：
“爸爸，你为什么不喜欢打游戏？”
“不是不喜欢，”林歌说，
“是爸爸不擅长。”
“可是叔叔们都说你很厉害呀。”
“那是运气好。”林歌摸摸她的头，
“小鱼记住，一个人在某些事上运气好，不代表他擅长这件事。真正的擅长，是需要花时间、下功夫去练习的。”
“那爸爸擅长什么？”
“爸爸擅长……”林歌想了想，
“钓鱼。还有，陪你玩。”
小鱼咯咯笑起来。
晚上，慕容雪从深圳回来，带了一堆文件。
“你看这个。”她把一份策划案放在林歌面前。
是一档综艺企划：《跨界战术大师》。
拟邀嘉宾：林歌（主咖），搭配不同领域的专业人士（电竞选手、围棋国手、国际象棋大师、商业谈判专家、外科医生……），每期一个主题，让林歌在完全不懂的领域，凭直觉给出建议或决策，然后看实际效果。
“制作方说，这节目能展现人类直觉的奥秘。”
慕容雪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
“投资方已经找好了，预算这个数。”
林歌看了一眼，又是很多零。
“你觉得呢？”他问。
“我觉得……”慕容雪看向他，
“你会很累。而且，直觉这种东西，一旦被放到节目里反复检验，就会变质。观众会期待你每次都对，但直觉不可能永远对。一旦你错一次，舆论就会反噬。”
林歌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拒了。”
慕容雪笑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已经帮你回绝了，理由是‘林歌先生认为直觉不应该被娱乐化消费’。”
“这个理由好。”林歌竖起大拇指。
夜深了，小鱼睡了。
林歌和慕容雪坐在阳台，看上海的夜景。
“你知道吗，”慕容雪忽然说，
“今天公司开会，有年轻员工说，因为看了你电竞解说的视频，他鼓起勇气转岗去了创意部——他说，林歌老师什么都不懂都能赢，我为什么不敢尝试自己喜欢的领域？”
林歌沉默。
“你现在，”慕容雪轻声说，
“已经不只是‘摆烂偶像’了。你成了一种符号——‘遵从本心，相信直觉’的符号。很多人从你身上获得力量。”
“但我没想给他们力量。”林歌说，“我只是在做我自己。”
“这就是最有力的地方。”慕容雪靠在他肩上，“你一直在做你自己，从未改变。哪怕全世界都说你是‘战术大师’，你依然坚持‘我是青铜’。这种一致性，在当今社会，比任何天赋都珍贵。”
林歌搂住她的肩，没说话。
远处，黄浦江上游轮驶过，灯火倒映在江面，碎成一片星光。
几天后，林歌去参加了clearlove说的慈善表演赛。
他没上台，就坐在第一排观众席。
比赛间隙，主持人采访他：
“林歌老师，对于‘战术大师’这个称号，您现在有什么新的理解吗？”
林歌接过话筒，想了想。
“战术大师，”他说，
“重点不是‘战术’，是‘大师’。”
“大师不是指精通某项技能的人。大师是指，在某个领域达到一种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后又回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他看着台上正在比赛的退役选手们，那些曾经叱咤赛场的Id，如今已为人父，发际线后退，操作也慢了。
但他们依然在打游戏，眼里有光。
“对我来说，”林歌继续说，
“游戏就是游戏。输赢很重要，但没那么多深刻的意义。就像钓鱼，钓到了很开心，钓不到也没关系。”
“所以，‘战术大师’这个称号，我接受，但我不背负。我还是我，一个喜欢钓鱼的普通人。”
“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秘诀——”
他顿了顿，在全场安静中，说出那句后来被做成t恤、印在马克杯上、传遍全网的话：
“这游戏，有手就行。”
现场愣了一秒，然后爆笑。
林歌补充：“当然，我指的是嘴。”
笑声更大了。
表演赛结束后，林歌在后台又遇到了Uzi。
这位传奇选手已经彻底退役，现在在做直播和公益。他看到林歌，笑着走过来。
“林老师，你那句话说得真好。”Uzi说，
“‘有手就行’——我打了十几年职业，最巅峰的时候，确实觉得这游戏有手就行。但后来手伤了，才知道，有手，是一种幸运。”
他伸出右手，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手术疤痕。
“所以现在，我能打就打，不能打就看。”
Uzi笑得很释然，
“像你说的一样，开心最重要。”
那天晚上，林歌发了一条微博。
没有配图，只有一句话：
“感谢所有厚爱。但我还是我，一个青铜玩家，一个钓鱼佬。战术大师是你们封的，我认了。但下次我打游戏坑了，别骂太狠。”
评论瞬间破十万。
最高赞回复来自一个电竞博主：
“您放心坑。您坑一把，我们就能做一期‘战术大师翻车集锦’，流量比夺冠还高。所以请您务必多坑几次，造福我们这些做视频的。”
林歌看了，笑出声。
他关掉手机，走到小鱼房间。
小姑娘已经睡着了，怀里抱着他送的玩具鱼竿。
林歌轻轻给她掖好被角，低声说：
“小鱼，爸爸不是什么大师。”
“爸爸只是……运气比较好，遇到了很多好人，做了些有趣的事。”
“等你长大了，不用学爸爸。你就做你自己，开开心心的，就好。”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小鱼安静的睡脸上。
林歌退出房间，关上门。
客厅里，鱼缸中的金龙鱼悠闲地游着，水草轻轻摇曳。
他看着鱼，看了很久。
然后轻声说：
“其实，这样真的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