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的膝盖微微弯曲,脚下的碎石被压得发出细响。他没有倒下,左手依旧握着断裂的剑柄,指缝间渗出的血顺着剑鞘滑落,在地上滴成一小片暗红。
周子悦站在他身侧,创世领域的光幕尚未消散,只是颜色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指尖微微发抖,但没有后退一步。
空中,比比东缓缓抬手,抹去额角一丝被震起的尘灰。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居高临下的轻蔑,而是真正的杀意。
“你让我后退了一步。”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刮过铁板,“一个将死之人,竟敢伤我。”
她低头看着陈岩,目光扫过他染血的衣襟、塌陷的肩线、几乎无法抬起的右臂。她忽然笑了,笑声不大,却让空气都凝住了。
“千仞雪败在你们手里,我不意外。”她说,“她太自负,也太软弱。可你……你不过是个外来者,连完整的武魂都没有,凭什么站在这里说话?”
陈岩没回应。他的视线始终盯着比比东的手,那根握着噬魂权杖的手。他知道,下一击不会是试探。
比比东的笑容消失了。
她双臂猛然张开,魂力如潮水般炸开。地面瞬间龟裂,裂缝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砖石粉碎,泥土翻涌。唐门主殿的梁柱发出刺耳的呻吟,屋瓦一块接一块崩裂,砸落在地。
背后,两道巨大的虚影冲天而起。
左侧是死亡蛛皇,通体漆黑,八足如刀刃般锋利,口器张开时喷出浓稠的毒雾,所触之地草木枯萎,石头腐蚀。右侧是噬魂蛛皇,全身泛着紫黑色火焰,八只眼睛同时睁开,每一只都像是深渊入口,吸扯着周围的空间。
双生武魂现世。
陈岩感到一股巨力压在胸口,像是有千斤重担落下。他咬牙撑住,双腿深深陷入地面。耳边传来骨骼被挤压的声响,肋骨处传来钝痛,但他没有弯腰。
周子悦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她立刻抬手,创世领域再次展开,勉强撑起一道光幕。光芒摇晃,像是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这就是你们能挡住的力量?”比比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现在,给我跪下。”
她话音未落,双生武魂同时动作。死亡蛛皇八足猛踏虚空,空中顿时织出一张巨大蛛网,每一根丝线都带着剧毒与腐蚀之力,朝两人罩下。噬魂蛛皇张口,吐出一团黑气,直扑周子悦眉心,那是专门针对神识的攻击。
陈岩动了。
他不能躲,也不能让。
他用残剑撑地,强行扭转身体,将周子悦往身后拉。同时左手挥剑,斩向迎面而来的蛛丝。金光一闪,几根蛛丝断裂,但更多的已经落下。
一根擦过他的左肩,布料瞬间焦黑,皮肤开始溃烂。另一根缠上他的右腿,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他咬牙拔出短匕,直接割断蛛丝,鲜血顺着小腿流下。
周子悦的创世领域挡下了黑气,但她脸色惨白,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她抬头看向空中,声音不大,却清晰:“我们不会跪。”
比比东冷笑。
她双手合十,权杖竖立胸前。双生武魂的虚影开始融合,死亡蛛皇的毒雾与噬魂蛛皇的黑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旋转的黑色风暴。风暴中心凝聚出一束光,颜色深红如血,还未落下,地面就已经开始融化。
陈岩知道这一击不能硬接。
他转头看周子悦,嘴唇动了动:“撑住。”
周子悦点头。
他松开残剑,双手撑地,用尽全身力气站直。然后他抬起左手,按在胸口。经验升级系统还在运转,虽然经验值归零,但战斗记录仍在。他不需要新的力量,他只需要一次爆发。
他回忆起每一次出剑的动作,每一次格挡的角度,每一次闪避的节奏。这些数据在脑海中快速重组,形成一条最短的反击路径。
不是为了伤敌,是为了争取时间。
黑色光束落下。
陈岩猛地跃起,用身体撞向周子悦,将她扑倒在地。光束击中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直接塌陷三丈,焦黑一片,边缘还在持续融化。
冲击波将两人掀飞数米,陈岩背部重重撞上断墙,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他趴在地上,一时没能爬起。
周子悦挣扎着坐起,伸手扶他。她的手很冷,指尖发青。
“还能站起来吗?”她问。
陈岩没说话,只是抓住她的手臂,借力一点点往上撑。他的左腿还在流血,右肩几乎失去知觉,但他还是站起来了。
他重新握住残剑,横在身前。
比比东看着他们,眼神冰冷。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撑到援军到来?”她说,“可惜,没有人会来救你们。”
陈岩抬头,看着她:“你说错了。”
他顿了一下,声音沙哑:“我们不是在等别人来救。”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声响。
“是我们……必须守住这里。”
周子悦站到他身边,创世领域的光幕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没有消失。
比比东不再说话。
她举起权杖,双生武魂同时咆哮。天空被乌云遮蔽,雷光在云层中穿梭。地面震动加剧,唐门建筑接连倒塌,烟尘四起。
她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陈岩握紧残剑,左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魂力几乎耗尽。但他没有闭眼。
他看着比比东,看着那即将落下的毁灭之光。
他的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但他还有左手。
他的剑已经断了,但他还能出剑。
周子悦站在他身旁,创世领域的光芒映在她脸上。她没有看陈岩,只是盯着空中,手中的力量在颤抖,却没有撤回。
比比东的权杖高举过头,黑色光束在顶端凝聚,比之前更粗,更亮,带着撕裂空间的力量。
她终于开口,声音如寒冰:
“那就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