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工部琉璃作坊。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后院传来,紧接着是一股黑烟腾空而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工部放炮仗呢。
正在前厅查看图纸的萧澈和陆文卓被震得茶杯都晃了晃。
“第几次了?”萧澈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一脸的生无可恋。
“第八次了。”陆文卓叹了口气,也是一脸无奈。
“琉璃虽然烧出来了,但纯净度始终不够。要么浑浊得像米汤,要么脆得像蛋壳,一碰就碎。”
“至于那个‘背面涂层’,更是试一次炸一次。”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焦灼。
虽然有了用镜子换铁矿的绝妙计划,但要是造不出镜子,那一切都是空谈。
这几日,工部的巧匠们头发都愁白了一半,连陆文卓这个“理工女”也遇到了技术瓶颈——
毕竟在现代,镜子是工业流水线产品,而在古代手搓,确实太难了。
“哇——!”
就在这时,一阵嘹亮的哭声打破了沉闷。
贴身丫鬟抱着小朝安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小公主醒了,闹着要找你们呢!”
陆文卓连忙接过女儿。小朝安一进娘亲怀里,哭声立刻止住了。
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充满了硫磺味,还有焦糊味的地方。
【咦?这是哪儿呀?】
【怎么一股子烤红薯……哦不,是烧焦的味道?】
【还有那边那一堆亮晶晶的碎片……啧啧啧,又炸炉啦?】
陆文卓虽然听到了女儿的吐槽,但她面不改色,只是掏出帕子轻轻掩住小家伙的口鼻。
柔声哄道:“乖,这里是呛了点,娘亲看看就带你走。”
随即,她转头对萧澈说道:“阿澈,这琉璃镜若是再造不出来,咱们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既然朝安醒了,不如带她一起去看看。咱们这‘小福星’在场,没准能给咱们这久攻不下的难题带来点转机呢。”
说完,她抱着女儿,径直走到了后院的废墟旁。
只见几个灰头土脸的工匠正跪在地上,对着一堆刚出炉的废品痛哭流涕。
那琉璃虽然透光,但里面全是气泡,颜色也发绿,根本照不了人。
“太子妃殿下恕罪!”工部侍郎顶着一头鸡窝发,哭丧着脸。
“微臣无能!这沙子和碱面的比例,微臣已经试了几十种,可烧出来的东西……它就是不透亮啊!”
小朝安趴在娘亲肩头,看着那堆惨不忍睹的“玻璃”,小嘴撇了撇。
【哎呀,笨死啦!】
【这颜色发绿,明显是原料里的铁杂质没除干净嘛!】
【还有那些气泡,是因为炉温不够高,搅拌也不均匀!】
【至于配方……】
小朝安的小脑瓜开始飞速运转,回忆着她在天上无聊时看过的《天工开物》……哦不,是现代百科全书。
【单纯用沙子和碱面肯定不行哒!】
【要加石灰石!那是稳定剂!】
【还有,要想除掉绿色的铁杂质,得加一点点‘二氧化锰’】
【呃……,这时代叫啥来着?哦对,好像叫‘无名异’?反正就是那种黑乎乎的粉末!】
【最关键的是——退火!出炉的时候不能直接冷水激,要慢慢冷却,不然肯定炸给你看!】
陆文卓听着女儿这保姆级的“技术指导”,心头猛地一跳!
二氧化锰!无名异!退火!
这些细节,瞬间唤醒了她作为理工生的记忆!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无名异”……好险,幸亏闺女给翻译了这个时代的叫法,不然她说“二氧化锰”,这帮工匠怕也是听不懂。
陆文卓心中狂喜,但是表面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于是,她故作深沉地皱起了眉头,在废墟旁来回踱步,手指轻轻敲击着额头,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绿色……杂质……”
“本宫忽然想起,早年间在民间游历时,曾在一本……呃,残破的《西域杂记》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书上说,西域有奇术,若琉璃发绿,可加一种名为‘无名异’的黑粉,以色攻色……”
“还有这炸裂……”她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片看了看。
“或许是我们冷却得太快了?是不是该像淬火一样,有个‘退火’的过程?”
萧澈在一旁看着妻子的“表演”,嘴角微微抽搐。
什么《西域杂记》,你那就是为了哄这帮工匠现编的吧?
但他立刻心领神会,配合道:“文卓,你既有印象,不妨让他们试试?”
“对!死马当活马医吧!”陆文卓猛地站起身,转头对侍郎吩咐道:
“侍郎!去!找些‘无名异’来试试!再加两成石灰石看看能不能稳固!”
“还有,这次出炉后切记不可骤冷,放入热灰中让它自行冷却,试一试能不能成!”
工部侍郎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西域杂记》他听都没听过,但看着太子妃那笃定的眼神,只能咬牙道:“是!微臣这就去试!”
而在陆文卓怀里的小朝安,听到娘亲的这番话,眼睛瞬间瞪圆了,一脸的崇拜。
【哇!娘亲好厉害!】
【我才刚想到,娘亲居然也想到了!】
【还看过《西域杂记》?不愧是博学多才的娘亲!】
【这就是传说中的知识渊博吗?】
【嘿嘿,看来不用本仙女操心啦,娘亲自己就能搞定!娘亲威武!】
看着女儿那副“我娘真棒”的骄傲模样,陆文卓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就叫——借坡下驴,完美掩护。
……
三个时辰后。
又是“轰”的一声……不过这次不是爆炸,而是炉门开启的轰鸣声。
当那个特制的坩埚被小心翼翼地抬出来,经过漫长的冷却和打磨后。
一块巴掌大小,虽然边缘不规则,但通体晶莹剔透,几乎没有一丝杂质的透明琉璃,静静地躺在红绒布上。
“成……成了?!”
工部侍郎颤抖着手,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块比水晶还要纯净的琉璃。
“这只是第一步。”陆文卓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制镜!”
按照以前的记忆,陆文卓早就准备好了锡箔和水银。
“既然琉璃成了,那我们就试试能不能让它‘照人’。”陆文卓指挥道,“铺平锡箔,倒上水银,压上琉璃,静置……”
工匠们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严格按照陆文卓的步骤操作。
这可是剧毒的水银,稍有不慎就会中毒,但为了这件神物,大家都拼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作坊。
萧澈、陆文卓,还有一直强撑着没睡的小朝安,都围在那张操作台前。
“开!”陆文卓一声令下。
工匠小心翼翼地移开重物,将那块琉璃翻转过来。
一瞬间。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众人的眼睛!
那是反射的阳光!
当众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在那块琉璃上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琉璃的背面,原本流动的液态水银已经和锡箔完美融合,变成了一层银光闪闪的镀层。
而正面……
萧澈低下头,在那镜中,看到了一个清晰到连睫毛都根根分明的自己!
那不是铜镜中那个发黄模糊的影子,而是一个鲜活的而真实的的自己!
“这……”萧澈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孤?!”
【哇——!!!】
还没等大人们感叹完,小朝安已经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脖子,把自己的小脸蛋凑了过去。
【天呐!天呐!】
【这是谁家的小仙女呀?】
【怎么长得这么可爱!这么软萌!这卡姿兰大眼睛,这樱桃小鼻子……】
【还有这皮肤,真的是吹弹可破哎!】
【吸溜……本仙女简直要被自己给美晕过去啦!】
小朝安看着镜子里那个粉雕玉的小团子,瞬间陷入了无法自拔的“自恋”旋涡中。
她伸出小胖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又摸,还臭美地摆了个poss,歪着头眨了眨眼。
【这才是镜子嘛!】
【之前那个破铜镜简直是在侮辱本仙女的颜值!把它扔了!统统扔了!】
【我要天天照!时时照!把这一年的份都照回来!】
看着女儿这副“沉迷美色无法自拔”的可爱模样,萧澈和陆文卓忍不住相视大笑,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看来,咱们的女儿对这镜子很满意。”萧澈笑着刮了刮女儿的鼻子。
“既然连咱们挑剔的小仙女都满意了……”
陆文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从女儿的盛世美颜中回过神来,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她看向北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么,大夏国的那位爱美如命的摄政王妃,还有那些视金钱如粪土的部落首领们……怕是更要为之疯狂了。”
“阿澈,虽然镜子成了,但这只是第一块试制品,良品率还太低。”
陆文卓冷静地分析道:
“我们不能急着拿去大夏卖。我们要等。”
“等什么?”萧澈问。
“等工艺成熟,等我们造出半人高,甚至一人高的穿衣镜!”
“而且……”陆文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物以稀为贵。在那个‘大杀器’上市之前,我们要先造势。”
“先送几面小的去大夏,吊足他们的胃口,让他们为了这一面镜子,争得头破血流!”
“到时候,咱们要的就不止是那一车车的铁矿石了。”
萧澈心领神会,眼中也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还要加上他们的……人心。”
小朝安听着爹娘的算计,抱着镜子,美滋滋地想:
【哼哼,秦枭大坏蛋,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哦!】
【准备好你的铁矿,来换本仙女的‘美颜神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