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石亦侨捧着两杯奶茶过来,给缩坐在伞下看鹅毛大雪的路珍予手里塞了杯。
“看你坐这发半天呆了,想什么呢还是想起来什么了?”
奶茶将温热过渡到冰凉的手心里,路珍予看向杯口徐徐攀升的白气,唇角勾出一抹苦涩,“就是因为什么都想不起来,才会坐在这发呆。”
石亦侨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想不起来可以问我呀,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对上路珍予有些怀疑的眼,她挑眉,“放心,我不会像他们那样,光说好的,不好的都藏着掖着。”
滚热的奶茶涌出浓郁的香芋味,却被路珍予放回木桌上。
她起身,“喝这个不尽兴,我去取酒,等着。”
石亦侨,“喝酒晚上出不了现场啦。”
“要不然你也出不了。”
看看已经快到膝盖的积雪,石亦侨叹口气,“好吧,那你多拿点,咱俩今晚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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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到深夜雪势越大。
路珍予淌着直达膝盖的积雪来到营房的时候,沈京肆正比划着给自己拔针。
准备整个薅掉针头的大手被从身后探来的小手摁住。
“我来帮你。”
路珍予先把晚餐放到旁边炉子上,返身回来蹲到男人面前,捏起扎针的那只手,耐心的把胶布一条一条的撕开。
“伤口这会儿还疼么?”
打从下午那一枪后俩人再没说过话。
沉闷了一晚上,人这会儿看着估计是没什么气了,但也没回她。
路珍予针拔的利落又速度,微凉的指腹摁住针眼,掀起眼皮看去,“要吃点东西么?有粥还有面,想吃哪个?”
吐息时,唇齿间带出显着的酒气,夹杂着香芋的甜,和巧克力味的尼古丁。
跟她的语气一样,轻轻柔柔的喷洒在沈京肆脸上。
见人干盯着自己不说话,路珍予歪头,附带着柔雾的狐眸眨了眨,“怎么?还在心里生我气呢?”
还不说话。
“好吧。”她眉梢轻挑下,感觉针眼应该不出血了,松开手,“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晚餐我挨样给你盛了些来,你挑喜欢的趁热吃。”
路珍予边说话边起身,踮脚将头顶的吊瓶摘下来准备离开。
刚转身,长臂从腰后环来,人紧跟着被站起身的沈京肆从后面圈抱住。
他弯着腰,脸埋在她附带些酒气的颈窝里。
不常抽烟的姑娘偶尔抽一根,尼古丁配着自身奶软的体香,特诱人。
伴随抵在姑娘肩骨上的喉结几次滚动,颈窝里传来嘶哑的,“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发火。”
突然这么一下路珍予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缠绕吊瓶的动作顿在半空。
其实沈京肆刚凶完人的时候就后悔了,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恐惧。
不敢想象,但凡他晚一秒冲过去,或者是来的路上延误了哪怕是半秒,可能他们已经天人永隔。
他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黑暗的未来也终于能见着些光亮了,如果这个时候失去她,他也不会多活一秒。
“对不起,下午是我太冲动,我不该凶你,本来就是我没把事考虑周全,我该骂自己才对,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刚才看人半天不知个声路珍予确实是有点情绪,听完这番话反倒是笑了。
“谁家好人生气了还淌着大雪巴巴跑来送饭,我看起来那么爱找虐受么?”
将缠好的吊瓶丢进旁边垃圾桶,路珍予松掉圈禁在小腹前的手,把晚餐端到茶几上,“先吃饭吧,我去药房把你的药取回来。”
刚转身,又被拉住手腕,这次是被摔回沙发的沈京肆直接拉怀里。
失去平衡的路珍予坐到坚实的大腿上,胳膊下意识环住沈京肆脖颈。
昏黄的灯光下,锋挺的高鼻距离鼻尖微红的小翘鼻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沈京肆多日没合过的眼布满黄浊的血丝,如此近距离看,那泛青的眼袋更清晰了。
路珍予眉心不自觉蹙起,“最近又失眠了?”
腰上的大掌慢慢松开,见人闪躲了视线,她伸手把削瘦到只剩皮包骨的脸扳了回来。
掌心触及皮肤的瞬间,指尖被烫颤了下。
可能是晚上和石亦侨俩人喝了两箱啤酒的原因,手凉测不准,路珍予举止也不拘小节了些,直接将额头抵上额头,眉心又是一攒,“你发烧了?”
浑浊的雾眼挑看去,也可能是烧了太久,沈京肆这会儿看着比喝了一箱啤酒的路珍予还醉态。
在她紧张的询问中,又慢慢垂下眼,摇头,“不重,睡一觉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路珍予就要去找医生,刚起身又被拉住手。
她回头,对上沈京肆仰看来的眼,“外面雪大,别折腾,你能在这陪我一会比让我吃什么药都有用。”
把可怜巴巴委曲求全的人儿看着,路珍予长出口气,重新坐回沙发。
“那你先把粥喝了,增加点抵抗力。”
沈京肆老实点头,伸手去拿粥,牵动受伤的右肩时,硬是咬牙忍下,一声没出。
不忍看那鼓颤的腮帮子,路珍予伸手将粥碗端起来,舀一勺吹两下,举到男人干裂的唇前,“张嘴,慢慢喝。”
姑娘那张精致的鹅蛋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白皙细腻的像剥了壳的鸡蛋,卷密的长睫随嘟唇吹粥的动作轻轻扑扇,每一下都精准刮撩着沈京肆的心尖。
他一瘦,喉结显得更突兀,每滚动一下,感觉单薄的皮肤都要被喉尖割开,配着侧劲攀爬至锁骨的青筋,精射去的瑞眸,整个人擒着野性的张力。
人却很乖,坐那一口接一口喝完路珍予碗里的粥,又被她塞了两颗水煮蛋,“多吃点病才好的快。”
在新西兰的半个月沈京肆吃不下饭,靠着自身那点底子半死不活的撑着。
眼下路珍予喂啥吃啥,饱不饱也不说的结果就是,胀胃了,偷摸忍着吧。
晚餐扫洁一空,见人状态比饭前更不对了,路珍予去探他额头,“是不是烧的更重……”
还没说完,沈京肆倾身压过来,滚烫的劲指穿过藏在军大衣下的小细腰,好大一只的人整个埋到姑娘香香软软的怀中。
路珍予愣在那。
沙哑的声音从怀里飘来,“我就抱一会儿,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