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玄奘:“陛下让奴婢问长老一句,可愿随行?”
玄奘怔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女王会做出如此冒险的决定,更没想到她会邀请自己同往。于公,他是客僧,并非女儿国臣子;于私,他手无缚鸡之力,前去岂非累赘?
然而,想到生死未卜的悟空,想到那些被掳走的无辜女子,想到女王那双沉静却坚定的眼眸,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
“陛下亲征,贫僧岂能安居于此?”玄奘合十道,“只是贫僧不通武艺,只怕……”
“长老放心,”青鸾道,“陛下自有安排。长老只需随行即可,或可凭佛法,克制那妖邪的毒瘴戾气。”她一挥手,身后侍女上前,捧上一件看似普通、却隐隐流动着柔和光华的白色斗篷,“此乃‘月华法衣’,可避百毒,护持心神,请长老换上。”
玄奘看着那件法衣,又看了看青鸾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他点了点头:“贫僧遵命。”
当玄奘换上月华法衣,与猪八戒、沙悟净一同走出驿馆时,王宫前的广场上,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已集结完毕。清一色的女子,皆身着轻甲,手持利刃,虽无男子军队的肃杀之气,却自有一股英姿飒爽、不容小觑的凛然。
队伍最前方,女王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她未着凤袍,换上了一身银白色的软甲,青丝高束,以一枚金环固定,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逼人的英气与威严。她身旁,站着一位手持藤杖、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妪,想必就是那位护国法师。
看到玄奘出来,女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他那件月华法衣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随即调转马头,清叱一声:“出发!”
队伍沉默而迅疾地开拔,冲出都城,向着毒敌山方向疾行。
玄奘被安排在一辆由四名健硕女兵护卫的马车中,猪八戒和沙悟净一左一右护持。他掀开车帘,望着前方那个一马当先的银白色身影,心情复杂难言。
她亲自出征,是为了子民,是为了悟空,还是……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在此地,她不愿在他面前显露怯懦?
马蹄声急,尘土飞扬。距离毒敌山越近,空气中的腥甜毒瘴之气便越发浓郁,即便有月华法衣护体,玄奘也感到一阵阵心悸。天空被山中毒云笼罩,昏暗如同黄昏,隐约可见山中怪石嶙峋,植被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
就在队伍即将进入毒敌山外围山谷时,前方探路的斥候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警哨!
“小心!有埋伏!”
刹那间,两侧山崖上滚木礌石轰然落下,箭矢如雨点般射来,目标直指队伍核心的女王!
“保护陛下!”禁军副统领厉声高呼,女兵们迅速结阵,举起盾牌。
然而,那箭矢并非普通箭支,箭头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显然淬有剧毒!盾牌竟不能完全抵挡,数名女兵中箭倒地,伤口迅速发黑溃烂。
“是妖法!”护国法师冷哼一声,手中藤杖顿地,一道淡绿色的光晕扩散开来,将落下的滚木礌石和大部分毒箭挡开。
但袭击并未停止。山谷深处,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伴随着浓郁得令人作呕的妖气,一个巨大的、形如蝎子的黑影,缓缓从毒瘴中显现出来。它身躯庞大,覆盖着暗沉如铁的甲壳,一双巨钳挥舞着,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最令人胆寒的是那高高翘起的尾钩,闪烁着蓝汪汪的毒光,正是那倒马毒桩!
蝎子精真身现身!
而在它身后,影影绰绰,还跟着无数形态各异、面目狰狞的小妖,显然它并非独居于此。
女王勒住白马,面对这恐怖的妖王,她脸上并无惧色,反而举起手中一柄镶嵌着宝石的短剑,清越的声音响彻山谷:“妖孽!速速放出被掳百姓,束手就擒,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蝎子精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口吐人言,声音沙哑难听:“小女王,好大的口气!本王在此修行千年,你这弹丸之国,也敢来送死?还有那唐朝和尚,既然来了,就一并留下,与本王做个药引吧!”
它巨钳一挥,身后群妖发出震天嚎叫,如同潮水般向着女儿国军队冲杀过来!
大战,瞬间爆发!
玄奘在马车中,看着外面法术光芒闪耀,兵刃碰撞,毒液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只觉得心惊肉跳。他紧紧握着九环锡杖,口中不断念诵《金刚经》,道道微不可见的金色佛光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竟真的将弥漫过来的毒瘴戾气驱散了几分,使得周围的女兵压力稍减。
猪八戒和沙悟净早已怒吼着冲入战团,与那些小妖厮杀在一起。
女王在护国法师和禁军精锐的护卫下,与那蝎子精遥遥对峙。蝎子精似乎对女王颇为忌惮,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只是不断驱使小妖消耗对方力量。
就在战况陷入胶着之际,异变再生!
蝎子精巨大的尾钩猛地一甩,并非攻向女王,而是快如闪电般,绕过前方战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玄奘所在的马车!
它真正的目标,始终是唐僧!
“御弟!”女王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
“师父!”猪八戒和沙悟净目眦欲裂,想要回援却被众多小妖死死缠住。
那闪烁着致命蓝光的毒钩,在玄奘眼中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他甚至能闻到那毒钩上散发出的、甜腻而腐朽的气息。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银白色的身影,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女王的方向飞掠而至,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马车之前!
是女王!
她竟弃了自身的安危,以身作盾,迎向了那足以致命的倒马毒桩!
“噗嗤!”
毒钩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银白色的软甲,蓝汪汪的毒光瞬间蔓延开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