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不但活着,还胖了。
自从搬进这瑶光殿啊,她是一顿饭也没误过。
什么山珍海味,奇馐美馔,有什么直接上!有多少拿多少。
我们可能吃了。
顺带着她从浣衣局带出来的奴才们都长了一层膘。
尤其雀儿,肉眼可见的肥了。
因为她不但吃,还什么都不想。
李如月不同,她吃的多,做的也多,每天还固定还雀儿摔摔跤锻炼着,没见肥,但是身子骨长起来了,有了形,肌肉结实。
只不过这几天躺在床上养病,吃了睡睡了吃的,脸上有了点肉。
彭玉书高兴极了。
任谁把那么个小豆芽养出肉,都会有成就感的。
他每天都亲自下厨给李如月做药膳,他这个人心里实诚,跟着李如月日子久了,不知不觉把她当女儿疼,自然心底还是畏惧的,但是没事儿的时候,在日常当中,他实在是不由自己的就代入了父亲角色。
有些药膳的味道不好,卖相也不佳。
为了让李如月多吃些,他就说:“这个我连家里老太太都没给做过呢!”
只要这样说,李如月就吃完了。
朱蕴柔行刺后,李如月在床上躺了快十天。
这一天孙福通突然派了太监来报:“宋显进京了。”
不但如此,还报了细节:“宋大人与刑部杨谦在茶楼密谈,谈完后宋大人似受重挫,此刻往宫里来了!”
这让瑶光殿一顿忙乱啊。
小藤子和雀儿带着人把李如月床边摆着的点心、果子等纷纷拿去了李承泽那边。
李如月照了镜子又觉得自己气色太好让宫女给她扑了点粉遮住脸上的红光。
但脸上的肉遮不住,想了想他一个外男来瑶光殿,还想见她?不给见。
帷幔一拉。
又嘱咐了小藤子派人去知会大临第一角儿孙福通前去迎接,上点分量。
孙公公是老演员了,服侍李延喝过茶,把茶水抹在脸上。
哭哭啼啼的就跑去迎接宋显。
“宋大人!你可回来了!宫中出大事儿了!”
孙福通眼泪没多少,全靠茶水凑,但是哭的声儿凄烈啊。
哭的宋显以为李如月凶多吉少了。
脸霎时间白了。
孙福通不慌不忙,一点点的开始控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老太太往大公主宫里安排了个做点心的方姑姑,也不知是要做什么用,结果被我们发现,老太太派了人就要把方姑姑往宫外带呢!这真是好霸道!此事让陛下盛怒,于是让我们查,结果您猜查出什么了?查出养心殿摆膳宫女倩儿也是您家老太太的人啊!她居然把方姑姑弄死了,自己服毒自尽……这……哎呀!”
孙福通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将姜老太太往那无法无天上说。
“上次派杨大人来诬陷大公主不成,害的大公主战战兢兢,吃不下睡不好,谁料还没完呢,竟然又派了个什么朱姑姑,直接拿着毒箭行刺了!您瞧,就是这个,上面淬了剧毒!我徒弟顺子给大公主挡箭,如今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孙福通把物证都掏出来了,包在帕子里头,上面的血干了,是顺子胸口取出来的。
瞧见上面的血迹,虽然听到孙福通说顺子挡箭,宋显的心里还是心惊肉跳,而这毒箭,他认得。
从前他在外面抓犯人的时候,和郁鹰经常配备这样的小方弩在手上。
这是宋家工匠特制的,只有宋家有。
人证、物证。
一切都落实了。
没的狡辩,没的逃。
就是宋家干的。
宋显都已经不敢开口去问李如月如何。
孙福通也没有细说,只是领着他一路畅通的往后宫走。
到了瑶光殿,宋显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至少她现在的生活还有保障。
他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嘱咐:“劳公公派人去丞相府请一位名叫彭玉书的先生,宫中的太医,恐怕……”
“公子。”
彭玉书从里面出来,给宋显行礼。
许久没见宋显了,彭玉书热泪盈眶,但是没忘了李如月嘱咐的。
连忙解释:“是贵妃娘娘召小人进宫给大公主诊治的。”
看到彭玉书在这,逻辑上又说通了,宋显彻底放了心。
不禁感激还有姐姐惦念着如月,才未酿成大祸。
他哪里知道……
彭玉书也不敢多言,但是按照李如月的嘱咐,夸大了病情,说的很严肃。
宋显觉得自己的心啊,此刻就像那秋日挂在树枝上飘零的落叶。
再差一阵风就要凋落下来了,被折磨的只剩一丁点萤火。
他被小藤子带着进去,在珠帘外跪地行礼,抬头便定睛直直的往里面望。
只看到一片白色纱幔静静的垂着。
他心中焦灼,想看看她,正斟酌用词看怎么找个合理的说法。
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唤:“是他吗?”
李如月也好久没装了,酝酿半天才找到这个十分虚弱的声线。
听的宋显心中如同千刀万剐。
“是臣!公主,是臣,臣宋显……回来了。”
话音方落,他深深一扣,额头贴着砖面,因为她那一句虚弱无助的‘是他吗’,眼睛酸胀,强忍着翻涌的情绪。
情绪,早就乱作一团了,说不上是什么。
只是煎熬,快把他煎熟了。
李如月从帷幔的缝隙中堪堪伸出一只手,小藤子掀开珠帘,放宋显进去。
宋显一起身,就看到那只手。
李如月肉长的慢,那手可没长肉,还是上次见过的那样,又细又小,还有那手腕,细的恐怕连圈口最小的玉镯也要往下滑。
这样一个孩子,被她们那样欺压、针对!
宋显低头,不敢再看,脚步沉重,每一步都想逃。
他感到自己无颜面对。
李如月第一句,是关心程青的父亲和妹妹。
因为这对掌控程青来说很要紧。
但在宋显看来,这是一个自己受了重创却还在关心别人的孩子。
太善良,善良的让人觉得所有伤害她的人都该天诛地灭!
“公主放心,臣已经做了安排,只不过眼下看,丞相府并非是他们最佳的容身之所了,臣把他们安置在了姑苏,那里更安全。”
宋显在离床榻五步之遥便停,轻轻跪下,声音放柔,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李如月听到他停在不远处,暗暗松了口气。
经过当初他那样的咄咄逼人,至今李如月对这个人都有种骨子里的防备和抗拒。
语气里,却带着哭腔似的哀叹。
“怪我自己,是如月那日在养心殿前太过激动,言辞激烈,触怒了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