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安妮已在十八号宿舍院外徘徊了三圈。
她指尖攥着的帕子被揉成皱团,绣着的栀子花边缘起了毛边,像她此刻混乱的记忆——从医务室醒来后,护士说她因高热晕厥,但具体如何到的医务室,如何晕的,脑子里只剩碎片:月光下的回廊、冷香混着铁锈味、还有个声音在耳边轻唤“弗朗西斯”。
“安妮小姐?”阿里扎端着铜盆从门里出来,见她站在青石板上发呆,水珠子溅湿了鞋尖,“您找三少爷?
他在演武场晨练呢。“
安妮被惊得跳了半步,帕子“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身去捡,发梢的栀子花扫过地面,沾了星点泥渍。“我、我就是路过...”话没说完,演武场方向传来枪尖破风的锐响——是江镇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硬:“下盘再稳些!”
她攥紧帕子站起身,裙角还沾着晨露,却径直往演武场走。
阿里扎望着她发顶晃动的栀子花,挠了挠头——这姑娘往日见三少爷都要绕着走,今儿倒奇了。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露水浸得发亮,江镇正握着玄铁枪给学徒们示范扎枪。
他穿月白劲装,发尾用皮绳随意束着,枪尖挑起时,晨光在枪身划出银弧。
安妮站在场边,看他枪花转得利落,喉头发紧——她明明没见过他练枪,可心里偏生涌出股熟悉感,像小时候偷喝了阿婆藏的桂花酿,甜得发晕。
“安妮?”江镇收枪转身,额角沾着薄汗,“你怎么在这儿?”
安妮的脸“腾”地红到耳尖。
她望着他发间垂落的碎发,突然想起梦里那个温柔的声音——也是这样,带着点哑,喊“弗朗西斯”时像含了块糖。“我...”她手指绞着帕子,“我想问...昨天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江镇皱眉。
昨天安妮送参汤时眼神清亮,哪像现在这样混沌?
他上前半步,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你记不清了?”
安妮被他逼近的气息惊得后退,后腰抵上训练场的木栅栏。“我...我只记得递瓶子时触到你手背,很暖。”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绣的并蒂莲被踩歪了,“还有...还有个名字,弗朗西斯,总在脑子里转。”
江镇瞳孔骤缩。
弗朗西斯是海伦的本名,那个用摄魂术操控过他的黑巫师!
他伸手按住安妮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审视:“谁告诉你的?”
安妮被他的动作吓出眼泪。
她望着他紧抿的唇线,突然觉得委屈——明明是自己先来问的,怎么倒像做错了事?“我不知道!”她抽了抽鼻子,“就是梦里听见的,还有张脸...和你很像,但更软和。”
这时,亚瑟抱着枪跑过来:“三少爷!
张教头说今天要加练破甲枪!“
江镇松开手,后颈的麻痒又涌上来。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刀柄的刻痕硌着掌心——海伦的摄魂术果然留了后手。“你先回去。”他声音放软些,“想起什么立刻来找我。”
安妮望着他转身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直到演武场的喊杀声被晨风吹散,她才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出了一身汗。“安妮!”贝贝从拐角跑过来,怀里抱着一摞书,“你落东西在我宿舍了!”
她递过来的是张泛黄的照片。
安妮接过时指尖发颤——照片里,江镇穿着黑斗篷站在月下,身边是个银发女人,女人的手搭在他肩上,眉眼间竟和江镇有三分相似。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弗朗西斯与辰,血月之夜。
“这...这是谁?”贝贝凑过来看,被安妮慌乱地捂住嘴。
她的脸涨得通红,喉咙发紧——弗朗西斯,那个名字,那个梦里的温柔眼神,原来和江镇有关。
她把照片塞进胸口,转身跑回宿舍,裙角扫过的牵牛花簌簌落了几片花瓣。
江镇赶到图书馆时,额角还沾着练枪的汗。
他推开雕花木门,檀香混着旧书味扑面而来。
雪妮正踮脚整理顶层的《上古圣器录》,浅蓝裙裾扫过梯子,发间的青玉簪子闪着微光。“雪妮学姐。”他敲了敲借阅台,“云雾锁链的使用条件,我需要更详细的。”
雪妮转身,金丝眼镜滑下鼻梁。
她推了推镜框,指尖沾着书灰:“我就知道你会来。”她从柜台下抽出本皮面笔记,“普通圣器认主用精血,但云雾锁链是上古囚神链,得斗魂共鸣。”她翻开笔记,指了指泛黄纸页,“斗魂是武者精神具象,你现在魂力太散,根本凝不成形。”
“怎么凝聚?”江镇攥紧袖口。
雪妮合上笔记,目光扫过窗外的梧桐树:“有个办法...但不太容易。”她压低声音,“十年前有个叫博文的魂师来过学院,他能引动魂脉共鸣。
不过...“她顿了顿,”他现在在哪,连院长都不清楚。“
江镇抓住柜台边缘:“你有线索?”
雪妮犹豫片刻,从发间取下青玉簪子,背面刻着模糊的“博”字:“这是他留下的。”她把簪子推过去,“明天戌时,后山破庙,或许能找到答案。”
江镇握紧簪子,掌心的温度透过玉纹传来。
后山破庙,博文...他望着雪妮转身整理书籍的背影,后颈的麻痒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绷的期待——这次,他要自己握住命运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