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的指骨在海水中顿了顿,缠绕亚瑟的银链发出细不可闻的嗡鸣。
江镇的匕首尖又往前送了半寸,刺破海族斗神咽喉的皮肤,血珠混着海水渗出来,在幽绿光里泛着妖异的紫。
“你说...谁布的阵?”他的声音比海底暗流更冷,前世被千刀万剐时的剧痛、这世被家族唾弃时的窒息、史蒂夫替他挡剑时的温热,此刻全在血脉里翻涌。
《莲花宝鉴》的经文早碎成了星子,可那些“见因果”“渡众生”的字符,竟在识海深处凝成一柄剑——不是渡人的剑,是护人的剑。
海族斗神喉结动了动,忽然咧嘴笑了:“你以为...杀了我就能......”
话音未落,江镇的匕首已划开他脖颈。
血沫喷在江镇面甲上,他抬手抹了把脸,青铜面具上的血珠滚进海水,惊得周围海族士兵集体后退三步。
那具骸骨突然发出尖啸,银链“唰”地缩回深海,只在亚瑟手腕上勒出一道红痕。
江镇盯着那道红痕,听见远处传来震天喊杀——是剔骨。
那道身影比飓风更猛。
九级斗神的刀光劈开三艘海妖船,溅起的血雨里,他单手提刀,刀尖挑着海族将领歌德的衣领。
歌德的黄金鳞甲裂了半片,胸口插着半截断矛,却还在笑:“剔骨大人好手段,可你当这是......”
“闭嘴。”剔骨的刀背砸在他后颈,歌德闷哼着软倒。
外围海族军阵像被戳破的气泡,原本严整的鲨旗东倒西歪,几个胆小的虾兵甚至抱着鱼叉往海底钻。
江镇刚要松口气,右侧突然腾起遮天蔽日的水雾。
虎鲨战队的三十柄震荡锤同时砸在水面,声波裹着水刃劈头盖脸压下来——这是海族专门针对斗者的杀招,震碎经脉于无形。
“小心!”阿里扎的嘶吼被水声淹没。
江镇的莲台刚撑起半寸,水刃已割破他左肩。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在这时,怀里的铜镜突然发烫。
那是老福耶临终前塞给他的“老七”,说是能照见因果——此刻镜面浮现出流转的金纹,竟将扑面而来的水刃全吸了进去。
水雾骤散。
虎鲨队长的震荡锤“当啷”落地,他瞪圆了鱼眼:“那镜子......是上古......”
“谢了,老七。”江镇抹掉嘴角的血,莲台金光暴涨三寸。
他望着瘫在地上的虎鲨队员,心里突然升起股燥意——这仗打得太憋屈,前世被砍三千六百刀时都没这么窝囊。
可当他抬眼看见亚瑟仍闭着的眼,那股燥意又化成了火,烧得他指尖发颤。
“剔骨!”他喊了一嗓子,提剑往亚瑟所在的浮岛冲去。
剔骨正用刀尖挑开歌德的衣领,闻言侧头,刀光在水面划出银弧:“护住王储!”
浮岛近了。
江镇踩着染血的珊瑚礁跃上去,终于看清亚瑟的脸——少年王储的睫毛在颤抖,嘴唇发白却没伤口,显然只是昏迷。
他松了口气,正要探脉,余光瞥见旁边立着个穿金甲的身影。
是雷诺国的金甲斗神。
他的头盔半摘,露出半张满是刀疤的脸,眼神却不像平时那样锐利,反而有些游移:“三少爷,王储他......”
“他怎么了?”江镇的声音陡然冷下来。
金甲斗神喉结动了动,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方才那骸骨......是三十年前沉没的’银月号‘船长。
当年王储的父亲......“
“够了。”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歌德不知何时挣开了剔骨的束缚,他捂着后颈站起身,血顺着指缝滴在珊瑚上,笑容却比海妖更森然:“剔骨大人,你以为用原魂之力震住这些杂兵,就能瞒过我?
当年在北境冰原,你杀我族老时,那柄刀上的冰纹......“
剔骨的刀突然抵住他咽喉。
江镇没回头。
他盯着亚瑟手腕上那截裂开的银链,又想起前几日少年举着鸡腿说“等打完这仗,教我练剑”的模样。
莲台在脚下转得更快了,他能感觉到海底有什么东西在蠢动——是那骸骨,还是更可怕的存在?
“走。”他突然弯腰抱起亚瑟,“阿里扎,牵好莲台;剔骨,看好歌德。”
歌德还在笑,笑声混着海浪灌进江镇耳朵:“三少爷急什么?
你以为带着王储就能全身而退?
那骸骨要的......“
“再废话,割了你的舌头。”剔骨的刀又压进去半分,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淌。
江镇抱着亚瑟走向莲台,余光瞥见金甲斗神欲言又止的模样。
海风掀起他的衣摆,吹得莲台花瓣簌簌作响。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亚瑟的睫毛还在抖,像只被雨打湿的蝴蝶。
“别怕。”他轻声说,声音被海风卷向深海,“我带你回家。”
海底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某种巨兽在苏醒。
江镇的莲台金光更盛了,照得周围海域亮如白昼。
他望着远处逐渐聚拢的海族残兵,又摸了摸怀里的铜镜——老七的金纹还在流转,像在提醒他什么。
“起。”他低喝一声,莲台托着众人升上半空。
歌德被剔骨提着后领,还在挣扎:“三少爷,你可知那骸骨要的是谁的命?
是......“
“闭嘴。”江镇的声音里有了杀意。
他望着下方逐渐变小的海域,突然想起老道葡萄说过的话:“行善要狠,不是要你杀人,是要你护住该护的,哪怕把天捅个窟窿。”
此刻的天,大概已经被他捅出个窟窿了。
可他望着怀里沉睡的少年,突然觉得,这样的窟窿,捅十个也值。
海风越吹越急,莲台下方的海水翻涌得更厉害。
江镇摸了摸亚瑟冰凉的手,又看了眼始终沉默的金甲斗神——那人的目光,正死死盯着海底某个方向,像是在等什么。
“加速。”他对阿里扎说,“尽快回雷诺港。”
阿里扎用力点头,掌心的法诀掐得更快了。
莲台破空声里,江镇听见海底传来最后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的脆裂。
他收紧手臂,把亚瑟往怀里拢了拢——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从他手里抢走该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