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咸湿的腥气灌进领口,江镇望着骑雷鹰掠来的银甲身影,喉间泛起一丝铁锈味——那是方才血光擦过莲台时,被气劲震破的毛细血管。
罗兰德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雷诺城防”四个鎏金大字刺得他眼皮发跳。
“罗统领来得巧。”江镇扯了扯嘴角,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怀中铜镜。
老七的金纹暗得彻底,像被人泼了墨汁,这是他与暗桩约定的“危机逼近”暗号。
他将亚瑟往阿里扎怀里按了按,孩子的小胳膊还圈着他脖颈,汗津津的手掌心攥着半块桂花糖,“正好帮我送王储回府——至于这位......”他侧过身,挡住罗兰德投向歌德的视线,“得劳烦你替我看着了。”
罗兰德的长枪在半空划出半弧,枪尖最终点在歌德的金鳞上:“三少这是信不过我?”他的声音像浸在蜜里,可眼底的冷意却顺着枪杆往歌德身上钻。
那海族小王子本就缩成团,此刻尾巴尖都开始泛白,金鳞簌簌掉在莲台上。
江镇望着对方铠甲缝隙里渗出的血渍——是方才躲血光时受的伤?
还是另有隐情?
他忽然想起昨夜老福耶念的《莲花宝鉴》:“人心似莲,根下藏泥。”当下笑得更真诚了些:“信。”他转身时,亚瑟的桂花糖黏在他衣襟上,甜得发腻,“但总得有人,去会会这位血屠。”
莲台托着他往血光里升,下方的银甲身影渐渐模糊。
罗兰德的轻笑却追着风飘上来:“三少,你怀里的铜镜,该换了。”江镇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这老匹夫,竟连暗桩的联络方式都摸清了?
他低头看怀中那面铜镜,青铜表面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如发丝的裂痕,像条毒蛇正缓缓吐信。
“三少!三少等等我!”
下方突然炸开海族特有的尖细嗓音。
江镇低头,正见歌德扒着莲台边缘,金鳞在阳光下闪得刺眼:“我、我要跟你去!
那血屠上次掀了我七座珊瑚宫,我要报仇——“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击。
罗兰德不知何时跳上莲台,枪杆敲得歌德头晕眼花:“王储还在等你,小海怪。”
歌德捂着脑袋缩回罗兰德脚边,却仍不死心地偷瞄剔骨。
那刀客正倚着船舷擦刀,刀身映出他猴儿似的尖嘴猴腮——方才被血屠压得手抖的紧张劲早没了,此刻倒像个看杂耍的闲人。“剔骨大师!”歌德突然扑过去,抓住对方刀鞘,“收我为徒吧!
你方才握刀的手虽然抖,但那是因为血屠太强,不是你弱!
我、我能帮你捶腿!“
剔骨的刀“当啷”掉在甲板上。
他低头盯着拽着自己裤脚的小海怪,刀疤扭曲的脸僵了僵,突然弯腰拎起歌德后领:“小崽子,你见过哪个斗神收徒弟前,先被徒弟摸刀鞘的?”他拎着人走到罗兰德面前,“罗统领,这海怪交给你,我可没那耐心当夫子。”
罗兰德接过歌德时,指尖在对方后颈轻轻一按。
江镇眯起眼——那是雷诺城防军特有的“锁魂穴”手法,能暂时封了武者内息。
看来这老狐狸,根本没打算让歌德真的闹事。
血光又近了些,空气中开始弥漫焦糊味。
江镇摸出三张雷符塞给阿里扎:“带亚瑟从密道回庄园,若遇阻拦......”他顿了顿,望向罗兰德的方向,“就说罗统领亲自护着王储。”阿里扎重重点头,抱着亚瑟跳上小船,船桨划开水面的声音被血光炸响的轰鸣盖过。
等甲板上只剩剔骨时,江镇才扯下外袍系在腰间。
月白中衣被血光染成暗红,他摸出老道给的易容丹吞下去,面容瞬间变得普普通通:“现在说吧,万流五绝峰到底怎么回事?”
剔骨的刀突然指向他咽喉:“你怎知我懂这个?”刀身映出江镇平静的脸——方才面对血屠都没抖的手,此刻却在刀背上轻轻敲了三下。
剔骨的刀“唰”地收回刀鞘,压低声音:“三少好手段,连我当年在万流山刻的暗号都摸清了。”他望着远处翻涌的血浪,目光突然变得很旧,像晒了百年的老羊皮卷,“二十年前,万流山来了五个疯子。”
江镇靠在船舷上,听着海浪拍击船身的声响。
剔骨的声音混着血光的轰鸣,像块碎玉在他耳边滚:“青衫剑客、赤甲刀圣、银发琴师、金冠枪神、黑衣棍僧。
五个人在万流山顶打了三天三夜,山崩了七座,海倒灌百里。
最后五人各占一峰,立碑’万流五绝‘。“他摸出酒葫芦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刀疤上,”可真正让江湖震颤的,是五绝峰后传的三尊。“
“三尊?”江镇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老福耶说过,母亲临终前念叨“拜伦格尔”的名字,那是外公的姓氏。
剔骨突然凑近他耳边:“青衫剑客的师父,是你外公拜伦格尔。
银发琴师的师兄,是传说中的查理曼。“他退后两步,酒葫芦在掌心转着圈,”至于第三尊......“
血光突然炸响在头顶。
江镇抬头,正见血屠的刀劈碎云层,刀身上的血珠落下来,在甲板上烧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剔骨的声音被刀风撕得支离破碎:“三尊里最疯的那个,说查理曼根本没死......”
“轰!”
血刀劈在莲台上,江镇被震得撞在船舷上。
他捂着发疼的胸口抬头,却见剔骨不知何时站在船头,刀指血屠:“三少,先解决眼前的!
等上了斗神岛......“他的刀光与血光相撞,溅起的火星里,他突然笑了,”你大哥史蒂夫,可在岛上等你呢。“
江镇擦了擦嘴角的血,望着逐渐清晰的斗神岛轮廓。
海风卷着岛上传来的喧哗,隐约能听见有人喊:“三少爷到了?
快带他去演武场,大哥被人堵着要讨说法呢!“他握紧降魔杵,莲台在血光中重新升起——这一趟斗神岛,怕不是只有血屠要见,更有一场兄弟的麻烦,等着他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