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斯的怒吼撞碎浪涛,震得船帆上的金线都在发颤。
他腰间短刃的皮鞘被攥得变了形,指节白得几乎要透出血色,脖颈上的青筋像蚯蚓般爬过耳后——这是他当年在角斗场被三柄重斧围砍时才会浮现的战魂状态。
“火油桶搬稳!”大副的吆喝混着木板吱呀声炸响,两个护卫扛着涂满桐油的木桶踉跄跑来,桶沿晃出的油星子落在甲板上,立刻浸成深褐色的污渍。
弓箭手们早已搭箭上弦,四十张硬木弓如满月般绷起,箭头在阴云中泛着冷光,目标直指珍妮佛脚下黑龙的七寸。
江镇望着那片阴云里翻涌的龙息,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撞着胸腔里的莲花坠子——那是小贝贝今早用糖霜黏在他衣襟上的,此刻还带着孩子体温的余温。
“玛斯。”他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更稳,“把火油收了。”
执法斗神的动作顿在半空,短刃鞘“咔”地磕在船舷上:“大人!
这些龙族崽子...“
“五战之约第三条。”江镇打断他,目光扫过珍妮佛发间的龙角簪——那枚簪子的弧度,与龙岛主殿穹顶的十二根龙柱完全吻合,“非生死战境,先动杀招者,视为向全大陆宣战。”
玛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当然记得三十年前那场龙与人族的血战,最后是十二国教皇与龙皇在神陨台割血立约,才换得如今的百年和平。
此刻海风中飘来的龙息里,确实没有那种能焚尽万物的“灭世焰”——龙族在等,等他们先动手,坐实“挑衅者”的罪名。
珍妮佛的嘴角扯出冷笑,指尖轻轻划过黑龙的脊骨。
黑龙立刻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龙尾拍击海面溅起的水珠,竟在半空凝成细小的冰锥,叮叮当当砸在甲板上。
“江大主教倒是好记性。”她银鳞甲下的肩甲微微起伏,“那便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话音未落,她身后的阴云突然翻卷如沸,两道身影破云而出。
是琳达和贝蒂。
三妹贝蒂的发间别着珊瑚簪,此刻正踮着脚悬在半空,双手结出龙印,脚下腾起的水龙卷裹着碎冰,将整艘船的上空封得密不透风;二姐琳达则手持龙纹长鞭,鞭梢扫过之处,空气里浮起细密的龙鳞——那是龙族特有的“锁空术”,连斗神境强者都难以瞬移逃离。
江镇的指尖在袖中掐紧。
他早该想到,三姐妹不会只带一条黑龙来。
龙岛的使者出行,向来是“一主二辅”的阵仗,主使立威,辅使封路,这是要把他困成瓮中之鳖。
“动手。”珍妮佛的声音突然冷如深潭。
黑龙的龙息终于喷吐而出——不是灭世焰,而是带着腐蚀剧毒的“蚀骨瘴”,青灰色的雾气裹着腥甜的血气,瞬间笼罩半艘船。
琳达的长鞭如灵蛇出洞,目标直指江镇咽喉;贝蒂的水龙卷则“轰”地砸向船尾,意图切断所有退路。
“大人小心!”
剔骨的暴喝混着玄铁剑出鞘的锐鸣。
这位总跟在江镇身后、总把脸藏在斗笠里的随从,此刻斗笠早已被震飞,露出那张布满刀疤的脸。
他的右手按在胸前,掌心渗出黑血——那是《剔骨经》的禁术,以血为引,催发体内黑雾。
黑雾从他指缝间涌出,先是细若游丝,眨眼间便漫成遮天蔽日的黑潮。
这黑雾与龙息相撞时没有爆炸,反而像块吸墨的海绵,将蚀骨瘴吞得干干净净;琳达的长鞭抽进黑雾里,只听“嗤啦”一声,鞭上的龙纹竟被腐蚀出焦黑的孔洞;贝蒂的水龙卷刚触到黑雾边缘,立刻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碎成漫天冰屑。
珍妮佛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这黑雾的浓度,这腐蚀的速度,分明是十级封号斗神才能掌控的“天地毒瘴”!
她想退,可龙爪已探到江镇面前三寸处,收势不及。
黑雾裹着龙爪的瞬间,珍妮佛听见了自己鳞片碎裂的声音。
先是指尖的鳞甲,像被热油浇过的瓷片般“噼啪”炸开;接着是小臂,龙筋被腐蚀成半透明的黏液;最后是整条右臂,从银鳞甲下渗出黑血,痛得她几乎咬碎后槽牙。
“噗通!”
珍妮佛的身影砸进海里,溅起的水花足有两丈高。
黑龙发出悲怆的龙吟,慌忙扎进水里去捞主人。
琳达和贝蒂的脸色白得像退潮后的礁石,贝蒂的珊瑚簪“当啷”坠地,被黑雾腐蚀出一个拇指大的窟窿。
江镇望着海面翻涌的黑浪,伸手接住一片被黑雾卷来的龙鳞。
那鳞片上还沾着珍妮佛的血,殷红的血珠落在他掌心,很快被莲花坠子的微光吸了进去。
“转告龙神。”他的声音混着海风,清晰地送进三姐妹耳中,“今日看在龙神面上,留你一命。
但若再敢动我身边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底舱方向——那里还藏着缩成小毛球的小贝贝,”龙岛的规矩,我江某替你们记着;这人间的规矩,也该由我来立。“
海面突然炸开一声闷响。
珍妮佛被黑龙托出水面,她的右臂裹着层层龙鳞,显然用了龙血秘术紧急修复,但袖口仍在渗出黑血,每一滴都在海面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气泡。
她望着江镇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却终究没敢再上前。
“走!”她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黑龙立刻振翅,琳达和贝蒂慌忙跟上,三道身影很快消失在阴云里,只留下海面上漂浮的龙鳞和腐蚀的焦痕。
玛斯的短刃“当”地插在甲板上。
他望着远去的阴云,又转头看向剔骨——此刻那随从已重新戴上斗笠,玄铁剑插回腰间,仿佛方才的黑雾只是幻觉。
“大人...”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后怕,“那龙族...怕是要去教廷告状。”
江镇摸了摸胸前的莲花坠子。
小贝贝的体温早已经凉了,可坠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烫——那是今早他偷偷放进坠子夹层的,蓝焰龙巢幼龙骨上的逆鳞拓印。
“告状?”他望着海平线处渐散的阴云,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正好,我也有话要跟教皇说。”
海风卷起他的白衣下摆,露出腰间那枚刻着十二芒星的教廷徽章。
远处传来水手收帆的吆喝,而底舱方向,小贝贝的声音忽然响起:“阿爹!
贝贝把糖糖分给侍女姐姐啦!“
江镇转身,眼底的冷光瞬间化作温柔。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千里外的教皇厅里,安杰斯公爵的密信正躺在教皇的案头,信纸上的墨迹未干,写着:“江镇与龙族私通,屠灭龙巢之事,恐有教廷包庇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