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岛的风突然停滞了。
萨穆埃尔龙爪下的土黄色光团开始膨胀,每一寸扩张都带着地脉撕裂的闷响。
江镇能感觉到脚下的岩石在簌簌震颤,那是整座岛屿的根基正在被抽离——龙族果然不按常理出牌,这第二招根本不是单纯的土属性攻击,而是直接调动月湖岛的地脉之力,要把整座岛都变成砸向他的凶器。
“十一级土山压顶!”赤龙的龙吟震得云层碎裂,光团在半空骤然凝结成一座千丈高山。
山体表面还裹着未完全褪去的湖水,银蓝色水幕与土黄色岩脉纠缠,像头被激怒的远古巨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压了下来。
江镇仰头望着那座山,喉结动了动。
他能清晰听见木匣里《莲花宝鉴》的经文在轰鸣,金雾顺着袖口涌出时,指尖竟有些发颤——这招的威压远胜第一式龙焰,功德之力虽能护体,可他分出的杜斯分身此刻正站在祭坛边缘,那座山若真砸下来...
“小心!”小贝贝的尖啸混着安迪的虎吼炸响。
这对魔宠早炸成了毛团,小贝贝的狐狸尾巴竖得像根火燎的鸡毛掸子,安迪的虎爪在地面抓出半尺深的沟壑。
山影笼罩下来的刹那,江镇咬碎了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的瞬间,金雾突然化作层层叠叠的莲花屏障,每片花瓣都亮得刺眼——那是他这三年来救过的三百零七个平民、调解的十二场家族械斗、甚至给老福耶病重的孙女喂药时落的十二滴眼泪,此刻全成了支撑屏障的养分。
“轰——”
山体与莲花屏障相撞的巨响,让教皇手中的黄金权杖都震得差点落地。
他后退半步,紫色法袍下摆扫过祭坛残砖,瞳孔却死死锁在那团金光里——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感应到了堪比神阶的斗气波动,比他苦修四十年才摸到门槛的“圣光裁决”强了何止十倍!
“不可能...”青铜龙女的龙爪深深嵌进龙椅扶手,爪尖渗出的龙血滴在石砖上,腾起阵阵青烟,“地脉之力加持的土山,连圣龙都能压成肉饼!”
黑翼龙子的尾尖扫过月湖,激得湖水掀起三丈高的浪:“看那屏障!
花瓣在...在剥落?“
确实在剥落。
江镇望着头顶的莲花屏障,额角渗出冷汗——每片花瓣碎裂时,他都像被人用钝刀割了块肉。
更糟糕的是,山底那团模糊的影子正在蠕动,那是杜斯的分身。
刚才山体下压时,分身根本来不及躲避,此刻正被压成两滩黏糊糊的肉浆,只剩半截手臂还在金雾里抽搐。
“主人!”杜斯的声音从肉浆里挤出来,带着哭腔,“这山...这山比灭城级禁咒还狠!
小的骨头都成渣了!“
江镇的手指在袖中攥成拳。
他能感觉到木匣里传来灼热的温度,那是《莲花宝鉴》在强行调动他体内最后的功德力。
当最后一片完整的莲花瓣即将碎裂时,他突然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一道血符——这是老道葡萄教的“分魂续体”,代价是消耗十年寿元。
肉浆突然开始蠕动。
杜斯的头颅从血肉里钻出来,半边脸还挂着没来得及愈合的肌肉,哭丧着脸爬向江镇:“主人您可得撑住啊,小的刚才看见阎王爷的请帖了!”
“闭嘴。”江镇低喝一声,目光却始终锁着萨穆埃尔。
此刻赤龙的龙鳞泛着不正常的紫,那是透支本源的征兆——看来这第二招,连龙神都不好受。
萨穆埃尔显然也注意到了江镇的状态。
他甩了甩龙首,龙目中的凶光更盛:“人类,你比我想象的能撑。
但第三招...是神后亲传的’苍月星火舞‘!“
话音未落,他颈间的龙神权杖突然剧烈震颤。
那根镶嵌着十二颗龙晶的权杖腾起幽蓝火焰,竟在半空转出一道银河般的光带。
原本朗月当空的夜空瞬间暗了下来,星辰像是被无形的手捏碎,只余下一轮残月挂在天边,月光却变成了血红色。
“那是...神后绝学!”教皇的声音发颤。
他突然想起教廷古籍里的记载:千年前龙神与光明神战后,神后以这招劈碎过三座神城。
此刻权杖旋转带起的风里,他闻到了浓重的死亡气息——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斗技,而是能引动天地法则的禁忌之术!
江镇望着那轮血月,喉咙发紧。
他能感觉到《莲花宝鉴》的经文声弱了下去,木匣里的温度也在消退——刚才两招已经耗尽了他九成的功德力。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招的轨迹...他甚至在记忆里翻遍了老道葡萄教的所有典籍,都没找到类似的记载。
“苍月星火,焚尽因果——”
萨穆埃尔的龙吟混着权杖的嗡鸣,在天地间炸响。
血月突然坠向地面,月光所过之处,祭坛的石砖化作飞灰,月湖的水蒸腾成血雾。
小贝贝和安迪早缩到了江镇脚边,小狐狸的毛全炸成了球,老虎的尾巴夹得只剩根毛茬。
江镇望着逼近的血月,右手悄悄按在木匣上。
他能感觉到最后一丝功德力在体内游走,像根即将燃尽的蜡烛。
表面上他仍站得笔直,道袍无风自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若这第三招再接不住,别说救赎之路,连这一世的性命都要搭进去了。
血月的阴影笼罩下来的刹那,江镇听见了木匣裂开的轻响。
木匣裂开的轻响像根细针扎进江镇耳膜。
他望着血月坠下的轨迹,喉结动了动——那是三年前老道葡萄用竹枝在他掌心画下的“莲心印”碎裂声。
当时老头叼着半根野葡萄藤,醉醺醺地说:“这木匣锁的是你前百世的恶念,等哪天它裂了,要么是你功德圆满,要么是...”
“要么是恶念要反噬了。”江镇在心底接完这句话,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木匣里翻涌的气浪,不再是温润的金雾,而是带着腥气的黑潮——前百世他屠过的城、斩过的降、剜过的人心,此刻正顺着裂缝往外钻。
“主人!”杜斯的声音突然拔高,混着骨头错位的咔嗒声。
分身的右腿已经透明得能看见底下的祭坛砖缝,左半边脸还挂着半块没愈合的龙鳞碎片,“小的...小的要散了!
您快想想办法啊!“
江镇的目光扫过程序员分身扭曲的轮廓。
那团由功德力凝结的虚影此刻正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每粒光尘崩裂时都在他心口砸出个小坑——这是他用十年寿元续的命,若真散了,下次再分魂怕要折二十年阳寿。
可现在...他望着逼近的血月,突然笑了。
“慌什么?”他抬手接住杜斯飘过来的半只胳膊,掌心的金雾裹住那截透明的手腕,“你见过哪个主角在第三招就死的?”
这句话出口时,他自己都没察觉声音在发颤。
小贝贝突然从他脚边窜起来,狐狸尾巴卷住他的道袍下摆,毛茸茸的脑袋直往他腿弯里钻:“主人骗人!
上次被查理的毒蜂追,你也说’主角不会死‘,结果我们在茅坑里躲了三天!“
“那能一样么?”江镇弯腰揉了揉小狐狸炸毛的脑袋,余光瞥见安迪正蹲在五步外,虎爪扒拉着地面,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碎石。
那老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血月,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是斗魂联系的波动。
“安迪又饿了?”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分出一缕神识探进魔宠契约。
果然,安迪的意识海像团乱麻,混着“烤肉香”“牛腿骨”和“小贝贝藏的蜜饯”的残影,最后凝成一句带着哭腔的:“主人,安迪饿...星星好亮,像烤焦的芝麻饼...”
江镇差点笑出声。
他记得三天前在黑市买了半只烤全羊,安迪一口气啃了三条腿,最后撑得在草垛里打滚。
此刻他故意用神识戳了戳老虎的意识海:“看月亮,那是超大号芝麻饼。”
安迪的虎耳猛地竖起来,圆滚滚的虎眼瞪得溜圆。
下一秒,那老虎突然前爪趴地,后臀撅得老高,尾巴绷成根弦——这是它要扑食的架势。
可等了两秒,它又蔫头耷脑地趴回去,斗魂里传来委屈的嘟囔:“月亮没有肉味...安迪要剔骨帮忙,用月光烤饼饼...”
“等打完这架,给你买十根牛腿骨。”江镇分出半缕功德力顺着契约送过去,安迪立刻打了个响鼻,虎尾甩得像根小鞭子,连带着地上的碎石都被扫出条浅沟。
“人类,发什么呆!”萨穆埃尔的龙吟震得月湖岛抖了三抖。
赤龙的龙鳞此刻泛着青紫色,龙颈处的鳞片已经裂开细小的血口——这第三招果然在透支他的本源。
龙神权杖上的幽蓝火焰突然暴涨三尺,十二颗龙晶同时爆亮,将血月的影子拉得更长了。
教皇的黄金权杖“当啷”掉在地上。
这位向来端着的教廷之主此刻跪在祭坛残砖上,紫色法袍被血雾染成暗红,额头抵着地面,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神后...神后之威...”他的声音混着哭腔,“这是要毁了月湖岛的架势!”
黑翼龙子的尾尖突然扫过江镇身侧的空气,带起的风割得人脸生疼。
年轻的龙子盯着江镇道袍下翻涌的金雾,龙目中闪过一丝忌惮:“他的功德力...在和恶念对冲?”
“那又如何?”青铜龙女甩了甩龙首,龙爪在龙椅上抓出五道深痕,“就算他能撑过这招,本源受损也是废人一个!”
江镇没听见这些对话。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锁在血月上——那轮月亮此刻离地面不过百丈,月光所过之处,祭坛的汉白玉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齑粉,连带着空气都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他能感觉到木匣里的黑潮越来越汹涌,金雾每抵挡一次,就有一缕黑丝缠上来,像毒蛇啃食猎物般撕咬着功德力。
“第三招...来了。”萨穆埃尔的龙息喷在江镇脸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龙神权杖突然脱离他的龙爪,悬浮在血月下方,十二颗龙晶同时炸裂,迸出的光雨汇成龙形,直朝江镇头顶砸下。
江镇望着那龙形光雨,右手死死攥住木匣。
他能感觉到指尖触到了木匣里的《莲花宝鉴》,经文在疯狂震动,每一页纸都在发出金铁交鸣般的清响——这是宝鉴在拼命压制溢出的恶念。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三分功德力全部注入掌心,金雾瞬间凝成一朵千瓣莲花,托在他头顶。
“杜斯!”他大喝一声,分身立刻扑过来,透明的手掌按在莲花中心。
小贝贝的狐狸尾巴突然燃起赤焰,安迪的虎啸震得地动山摇,两头魔宠同时窜上莲花,分别咬住莲花的左右花瓣。
血月的光雨终于落下。
第一滴星火砸在莲花上时,江镇听见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第二滴星火穿透花瓣时,杜斯的分身开始消散,像团被风吹散的荧光粉。
第三滴星火落下时,小贝贝的狐毛开始焦黑,安迪的虎爪深深抠进莲花,在花瓣上抓出五道血痕。
江镇望着头顶的莲花,突然笑了。
他想起老福耶说过,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想起史蒂夫在他被家主鞭打的时候,偷偷塞给他的伤药;想起阿里扎在雪夜里给他捂暖的那双粗布手套。
这些画面在他眼前闪过,他突然觉得,就算这具身体被星火焚尽,这些温暖的碎片,也足够让他在轮回里再撑一世。
“莲花...开。”他轻声说。
木匣里的《莲花宝鉴》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所有溢出的黑潮被瞬间碾碎,金雾如活物般窜出,在他头顶凝成第二朵莲花,第三朵,第四朵...千朵莲花层层叠叠,将星火雨挡在三尺之外。
萨穆埃尔的龙目猛地睁大。
他看见江镇道袍下的木匣彻底裂开,露出里面泛着金光的经卷。
经卷上的每一个字都在跳动,像活过来的金蝶,朝着血月飞去。
“这不可能...”龙神的龙吟弱了下去,龙爪无力地垂在身侧。
他能感觉到权杖上传来的反噬,龙晶碎裂的刺痛从爪心直窜脑门。
江镇望着头顶的千朵莲花,突然咳出一口黑血。
那血滴在地上,立刻被金雾净化成透明的水珠。
他擦了擦嘴角,抬头看向萨穆埃尔:“第三招...我接住了。”
话音未落,血月突然剧烈震颤。
原本倾泻的星火雨开始倒流,朝着血月汇聚。
江镇能感觉到天地间的法则在扭曲,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正在苏醒——那是神后绝学真正的杀招,即将降临。
月湖岛的风再次停滞。
这一次,连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