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下的暴龙兽尾巴又甩来一记,裂纹从杜德脚边爬过,在他靴底割出细响。
这位城防军统帅突然睁开眼,染血的手指重重拍在雪地上——那三道深痕正是潜山杀阵的起势暗号。
“破!”杜德的断喝裹着血沫喷在冰面上,三千城防军同时扬起短刀。
他们冰爪扣进冰缝的声响像极了春蚕啃叶,转眼间便在冰面下织出密网般的裂痕。
斜月洞的尖嘴和尚突然跃到半空,金箍棒抡圆了砸向凹地中央,蓝光与刀光相撞的刹那,冰面如被巨锤击碎的琉璃,碎冰裹着兽人肢体冲天而起。
江镇的横刀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看见最前排的重甲兵举着冰锥扎进暴龙兽的眼窝,看见萨满的法袍被碎冰割成布条,更看见杜德握着兽骨刀冲进兽人群的背影——这根本不是之前报备的“诱敌深入”,而是早就在冰下埋好的杀阵!
“将军!
兽首哈姆雷往西北跑了!“传令兵的声音被血雾呛得发颤。
江镇眯起眼,正见那道裹着狼皮的身影撞开两个城防军,腰间的狼牙项链在雪地里闪着冷光。
可下一秒,哈姆雷的脚步突然顿住——杜德不知何时拦在他面前,左瞳猩红如血,右瞳却淬着冰碴。
“北境的风雪...”哈姆雷的嘶吼卡在喉咙里,杜德的刀已经捅进他心口。
兽首的狼牙项链滚到江镇脚边,沾着血的狼牙还在微微发颤。
杜德抽出刀时,血珠顺着刀刃滴在雪地上,开出一串红梅。
他抬头看向江镇,血色双瞳里翻涌着狂喜,却又很快沉下去,像一潭被搅乱后又归于死寂的深泉。
“统帅,十万兽人,三分钟。”波特不知何时站到江镇身侧,军牌在他胸前晃出银白的光,“潜山杀阵需要绝对隐蔽,末将...末将也是怕走漏风声。”
江镇的横刀“当啷”砸在雪地上。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淬了霜:“隐蔽?
你当本将军是安杰斯的耳目?“风卷着血沫扑进他领口,他看见城防军们正用兽皮裹战利品,年轻的士兵们举着兽角欢呼,可杜德还站在哈姆雷尸体旁,刀尖戳进雪地,脊背绷得像张弓。
“波特,火头军。”江镇的拇指碾过腰间空玉牌的位置——那是出发前杜德硬塞给他的“保平安”物件,“即日起,去后营烧锅。”
波特的军牌“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江镇看见他后颈新添的刀伤,血还没凝。“三少爷,安杰斯公爵的援军...”波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半日就能到。”
雪突然大了。
江镇望着东南方的天空,那里有若隐若现的旗幡影子,像团乌云压过来。
他蹲下身捡起狼牙项链,血腥味顺着鼻腔窜进脑子——安杰斯要抢战功,要夺战利品,更要把城防军的锋芒按进泥里。
“收队。”江镇扯下外袍裹住染血的项链,转身时瞥见杜德还站在原地,血色双瞳在雪幕里忽明忽暗。
他想起三天前杜德跪在帐篷里,说“末将愿以命作赌”时的眼神,想起老福耶说“莲花宝鉴最忌执念”的叮嘱,喉间突然泛起苦涩。
营帐里的火盆噼啪炸响。
江镇把狼牙项链扔进炭堆,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烫出一串红泡。
他望着跳动的火光,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是安杰斯的先头部队到了。
“三少爷。”阿里扎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件干净的外袍,“公爵的旗已经看得见了。”
江镇接过外袍,指尖触到衣襟里硬邦邦的东西——是块碎冰,不知何时沾在上面的。
他捏着碎冰走到帐外,看见东南方的雪幕里,金色狮鹫旗正破云而来。
“让兄弟们把战利品摆整齐。”江镇对着风说,声音轻得像片雪,“公爵不是要看战果么?
给他看最漂亮的。“
碎冰在他掌心化了,顺着指缝滴在雪地上,洇出个小小的水洼。
他望着那片水洼,忽然想起老福耶说过的话:“水最柔,却能穿石。”
东南方的马蹄声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