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江镇便闻到了更浓的腐臭味。
那气味像浸了污水的破布,裹着若有若无的莲花香往鼻腔里钻,他皱了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滚烫的剑鞘——这是他紧张时的惯常动作。
“通道又变了。”提尔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江镇转头,看见追踪者正对着石壁上的刻痕比划,灰袍下的蓝尾尖焦躁地拍打地面。
他方才注意到提尔的魔族特征时,对方耳尖泛红的模样还让他有些想笑,此刻却笑不出来了——石壁上的藤蔓纹路正在缓慢扭曲,方才还清晰的三叉路口,眨眼间竟变成了四岔。
“地图呢?”江镇上前两步,靴底碾过不知是兽骨还是石屑的细碎硬物,发出沙沙声。
提尔从怀里摸出一卷羊皮纸,展开时发出脆响。
江镇凑过去,只见原本标注着“第三回廊”的位置,墨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像被水浸过的符咒。“布罗克曼改的不只是入口。”提尔喉结滚动,尾骨处的六芒星银链在幽暗中泛着冷光,“我追踪菲利普时记过的标记,全失效了。”
江镇的指尖抵在眉心。
前世作为恶人的记忆里,他惯会在绝境中赌命,但这具身体里流转的《莲花宝鉴》真气总在提醒他:此刻的每一步都可能牵出因果。
他望着四条同样漆黑的通道,左边那条飘来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右边第二条隐约传来铁链拖拽声——和方才石门内的声响相似。
“选中间偏右。”他突然开口,手指点向第三条通道。
提尔挑眉:“为何?”
“布罗克曼要藏东西,不会选太显眼的路。”江镇指了指左边通道的铁锈味,“那是骨喽兽的血,他不会往兽群里钻;右边第二条的铁链声...太像引诱。”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娘说过,最危险的陷阱,总装成最安全的模样。”
提尔的尾巴突然绷直如剑。
江镇还未反应,便觉脚下的地面微微震颤,像有巨兽在岩层下翻身。
追踪者的瞳孔缩成细线,灰袍无风自动,原本半藏的蓝尾完全舒展,尾尖竟渗出幽蓝的光——那是陨神异兽的威压在释放。
“你干什么?”江镇按住剑柄,逝雪剑在鞘中发出轻吟。
“找骨喽兽问路。”提尔的声音发紧,“它们熟悉迷宫每道石缝,可...可这威压不该引动...”他突然捂住耳朵,面容扭曲,“你没听见?
金属音波!
像...像当年那位用星陨铁铸剑的剑尊,他的剑鸣!“
江镇这才察觉耳膜生疼。
那声音极远又极近,似千万根细针在颅腔里刮擦,混着某种古老的嗡鸣,像钟摆,像心跳。
提尔的尾巴开始颤抖,蓝尾尖的光忽明忽暗,江镇看见他脖颈处暴起的青筋——这个总冷静得像块石头的追踪者,此刻眼底翻涌着惊涛。
“提尔?”江镇伸手要碰他肩膀,却被对方猛地抓住手腕。
提尔的掌心烫得惊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三少爷,我有个儿子...三年前被菲利普抓去做血祭。
我追了他整整八百公里,就快在迷宫外抓住时...“他喉间发出破碎的笑,”可现在这音波...是那个人,他当年镇压过我族,若他醒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
那声音比之前的音波更沉,像古寺里百年未敲的铜钟,震得石壁上的磷火蝶纷纷坠地。
江镇的剑鞘烫得几乎握不住,他反手抽出半寸剑身,冷光映出提尔惨白的脸。
“我们可能要面对的,不只是布罗克曼和菲利普...”提尔的话被第二声嗡鸣截断。
这次江镇听清了,那声音里混着某种野兽的低嚎——是骨喽兽的警告,还是...更古老的存在?
他松开提尔的手,将逝雪剑完全抽出。
剑身映出两人的倒影:他眉峰紧蹙,提尔的蓝尾仍在发抖。
石壁上的藤蔓纹路突然全部转向第三条通道,像无数只绿色的手,指向他们方才选中的路。
“走。”江镇将剑指向通道深处,“不管来的是谁,总比躲在暗处的贼好对付。”
提尔低头整理灰袍,遮住尾尖的光。
两人刚迈出两步,江镇突然顿住——脚边的石缝里,爬出一只巴掌大的青瓢兽。
这浑身黏液的小兽正用触须触碰他的靴底,腥臭味比迷宫里的腐气更浓。
他盯着青瓢兽背上的斑纹,突然想起老福耶说过:骨喽兽最恨青瓢兽的气味,闻到就会追着撕咬...
“提尔。”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按在青瓢兽的触须上,“帮我看着点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