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瓢兽的触须在江镇指尖轻轻蜷缩,黏液顺着指缝滑下,带着腐鱼般的腥气。
江镇想起老福耶翻着《兽类图鉴》时的叮嘱:“骨喽兽的嗅觉比猎犬灵十倍,偏生受不得青瓢兽的腺液——那味道对它们来说,像滚油浇在伤口上。”他屈指弹开小兽背上的硬壳,袖中短刃贴着触须根部一划。
青瓢兽发出尖锐的吱叫,淡绿色的血液溅在石砖上,立刻腾起一缕青烟。
提尔的尾巴突然绷直如弦,灰袍下的手指已扣住腰间淬毒飞针:“三少爷,石壁在震。”
江镇没抬头。
他盯着地上逐渐扩散的血渍,看那绿色液体顺着石缝蜿蜒,像条泛着荧光的小蛇。
金属音波的余震还在颅腔里嗡嗡作响,但此刻更清晰的是某种细碎的刮擦声——来自四面八方的石缝,来自头顶垂落的藤蔓,来自他们方才走过的每一寸阴影。
“退到我身后。”江镇将逝雪剑横在胸前,剑身映出提尔紧绷的下颌线。
追踪者的蓝尾尖不再闪烁,反而沉得像块铅,扫过地面时带起几片磷火蝶的残翼。
第一只骨喽兽从左侧石缝钻出时,江镇看清了它的模样:浑身覆盖深灰色鳞片,眼窝处嵌着两颗幽蓝晶核,下颌裂开三瓣,露出倒钩状的利齿。
但这还不是最骇人的——当第二只、第三只从不同方向爬出时,他发现这些骨喽兽的脖颈处都烙着相同的印记:交叉的骨刀,中间嵌着颗猩红宝石。
“兽王标记。”提尔的声音低得像蛇信子,“肖恩的族徽。”
石道尽头传来闷响。
所有骨喽兽突然伏低身体,鳞片摩擦地面发出刺啦声。
江镇的后颈泛起凉意——那是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直觉。
他握紧剑柄,却见前方阴影里走出个身影:比普通骨喽兽高半头,鳞片呈暗金色,眼窝里的晶核红得像要滴出血,最显眼的是眉心那道纵向的疤痕,从额头直贯下颌,将左脸扯得有些扭曲。
“三少爷,圣凯因家的小先生。”那声音像砂纸磨过青铜,却带着说不出的轻快,“我是肖恩,骨喽兽的王。”
江镇的瞳孔微缩。
他分明记得情报里说骨喽兽王是独居凶兽,可眼前这只不仅能说人话,还带着股刻意的礼貌——像贵族宴会上装模作样的老爵士。
“你跟踪我们多久了?”他没接话,反而用剑尖轻点地面,溅起几滴青瓢兽的血。
肖恩的三瓣嘴咧开,露出沾着碎骨的牙齿:“从你们踩着老瘸腿的尾巴进迷宫开始。”他的爪子指向提尔,“这位提尔先生的蓝尾太显眼了,在磷火里像盏小灯笼。
至于青瓢兽...“他吸了吸鼻子,猩红晶核突然亮起来,”你以为用它的血引我,是聪明?
不,是可爱。“
提尔的飞针“唰”地弹出半寸,却被江镇用剑柄压住手腕。
少年盯着兽王眉心的疤痕,突然想起老福耶说过的另一件事:骨喽兽的伤疤会随着实力增长而变色——暗金疤痕,意味着这只兽王至少活了三百年。
“说吧,你想要什么。”江镇松开剑柄,任剑身垂在身侧,“迷宫里的骨喽兽不会平白出现,更不会和人类聊天。”
肖恩绕着两人转圈,爪子在石壁上划出火星:“小先生真痛快。
我要交易——半张迷宫地图换件珍宝。“他停在江镇面前,猩红晶核几乎要贴上少年的鼻尖,”你要找的人藏在‘亡者祭坛’,但想过去得穿过‘毒雾回廊’。
我有回廊的路线图,可那地方...“他突然低笑,声音里渗出几分森然,”会吃人的。“
江镇的手指在袖中掐紧。
他早猜到所谓“可疑人物”藏得极深,却没料到需要兽王的地图。
更让他警惕的是肖恩的态度——太从容,像猫戏老鼠时故意露出的破绽。
“什么珍宝?”他问,同时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脚边的青瓢兽。
小兽立刻缩成球,黏液裹住全身,将腥气散得更浓。
肖恩的鳞片突然泛起厌恶的暗纹:“别用这小玩意儿恶心我。”他退后两步,爪子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骨囊,“我要的是...能让我在金属音波里多撑半刻的东西。”他的晶核暗了暗,“那声音不是人类的,是...更古老的存在。
它醒了,我的子民在石缝里发抖,连晶核都快裂开。“
提尔的尾巴猛地扫过石壁,撞落几簇磷火:“你早知道那声音?”
“知道又如何?”肖恩的三瓣嘴扯出个扭曲的笑,“我活了三百年,见过太多自以为能驯服古物的蠢货。
圣凯因家的家主派你们来,不也是想抢那东西?“他歪头盯着江镇,”小先生,你比你父亲聪明——至少没带着大队人马闯进来送死。“
江镇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兽王的话像根细针,挑开了他不愿承认的事实:安杰斯公爵派他进迷宫,根本不是为了追查什么“可疑人物”,而是冲着那道金属音波的源头来的。
而肖恩,显然比他们知道得更多。
“地图换保命的东西。”他重复肖恩的条件,“我怎么知道你没骗我?”
“你没得选。”肖恩的爪子叩了叩腰间的骨囊,“半张地图在我这儿,另一半...在祭坛里。”他突然转身走向石道深处,骨喽兽们立刻跟在身后,鳞片摩擦声像下雨,“三日后,月圆时,带东西来‘骸骨桥’。”他的身影消失在阴影里,声音却飘了回来,“别让我等太久——古物可不会等人。”
提尔望着兽王消失的方向,蓝尾尖终于开始闪烁:“三少爷,这太冒险了。
兽王的话信不得...“
“我知道。”江镇弯腰捡起青瓢兽,小兽的黏液已经干涸,缩成个硬邦邦的球。
他望着石壁上重新转向的藤蔓,想起肖恩提到的“古物”,想起提尔说过的“镇压过他族的存在”,喉间泛起苦涩,“但我们更冒险的事,做得还少么?”
远处传来第三声金属音波,比之前更沉,震得石壁上的磷火蝶成批坠落。
江镇将青瓢兽塞进怀里,逝雪剑的剑柄在掌心烙出红印——他知道,三日后的骸骨桥,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简单的交易。
而肖恩所说的“保命筹码”,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