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楚斯年睁开眼,身侧已经空了。
土炕上只余下两个小小的凹陷,窗外传来细碎的扫地声和偶尔柴火碰撞的响动。
他起身穿上那身不甚合体的粗布衣裳,推开房门。
院子里,李小草正抱着一把比她人还高的扫帚费力地清扫着落叶。
李树则在墙角默默整理柴堆,将那些长短不一的木柴码放整齐。
“先生醒啦!”
李小草抬头看见他立刻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露出缺了颗的门牙。
李树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只是将手中一根细柴火用力劈开,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楚斯年用昨晚剩下的清水简单洗漱。
灶台上,李小草已经烧好了热水,一小撮粗茶梗泡在缺了口的陶壶里,散发出淡淡的苦涩香气。
早饭依旧是稀薄的菜粥,米粒比昨日更少,野菜切得更碎。
楚斯年沉默地喝着自己那一碗。
多了一张嘴吃饭,这个家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存粮恐怕连三天都撑不到。
吃完勉强果腹的一餐,楚斯年洗净碗筷,对两个孩子道:
“我们去外面看看,能不能再找些吃的。”
李树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门边,黑沉沉的眼睛望着楚斯年,意思是他在前面带路。
李小草也赶紧跑到楚斯年身边,小手主动牵住他略宽大的衣袖。
丰登庄坐落在山坳里,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土路两旁的茅草屋顶上冒着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
偶尔遇到早起的村民,都好奇地打量着楚斯年这个生面孔。
李小草会脆生生地喊人,李树则只是微微点头。
那些村民目光在楚斯年身上转一圈,又落到他牵着的李小草身上,神色间带着几分了然,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
楚斯年保持着温和的浅笑应对着那些打量,心思却渐渐警觉起来。
走出李家院落一段距离后,他隐隐感觉身后似乎缀着一条尾巴。
但每当他状若无意地回头,只看见空荡荡的村路,或是一两个扛着农具远去的村民背影。
这种被打量的感觉久了,他就只当是村子里的人好奇他这个外来的,随后开始分神关注系统今日下达的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发布:正午前搜集足够食材,准备一顿午餐。任务奖励:30积分。】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他正思忖着,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这次他猛地停步转身,视线锐利地扫过路旁一丛茂密的灌木。
枝叶轻微晃动了一下,再无其他异状。
“先生,怎么了?”李小草仰头问。
“没什么,看看有没有野果。”
楚斯年收回目光,揉了揉她的头发。
李树默默走到那丛灌木旁用脚拨弄几下,什么也没发现,只是皱着眉回头看了楚斯年一眼。
而此时,几十步开外一堵矮土墙后,谢应危紧紧贴着墙壁大气不敢出。
他今日特意换了身最不起眼的灰布衣服,脸上甚至胡乱抹了点泥灰,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
方才楚斯年突然转身,视线扫过来的瞬间他心跳都漏了一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到墙后。
“见鬼了……”
谢应危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低声咒骂。
他天不亮就下了山,在丰登庄外徘徊许久才鼓足勇气溜进来,就想远远再看那人一眼。
可真跟上了,又觉得自己这行径实在不够“君子”,纠结得肠子都快打结。
他偷偷探出半个脑袋,望着前方渐渐走远的三道身影。
楚斯年穿着那身明显不合体的粗布衣服,更显得身形清瘦。
粉白长发用一根随处可见的草绳随意束着,走在尘土飞扬的村路上,却依旧干净得像一幅水墨画。
谢应危看着他微微俯身,听李小草说话时的侧脸线条,看着他偶尔抬手拂开额前碎发的动作,只觉得胸口那股闷气又涌了上来。
“他娘的……怎么穿成这样也好看。”
眼看那三人就要拐过前面的弯道,谢应危也顾不得纠结,猫着腰,借着路边草垛和土墙的掩护又悄悄跟了上去。
——
楚斯年跟着李树来到村东头的小河边。
河水清浅,能看到底下圆润的卵石。
他吩咐两个孩子去附近安全的地方挖些认识的野菜,自己则弯腰卷起裤脚,脱下那双磨损严重的布鞋,露出一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脚。
他小心翼翼踏入河中,冰凉的河水激得他脚背微微绷紧。
捕鱼这事,他虽在别的世界见过,亲手操作却是头一遭。
没有渔网,更没有鱼叉,他只能凭借眼力和速度看准水中游弋的小鱼徒手去捞。
动作难免生疏笨拙。
他看准一条巴掌大的鱼,屏息凝神,双手快速探入水中却只激起一片水花,鱼儿早已灵活摆尾溜走。
反复几次,衣摆和下裤都被溅起的河水打湿了大半,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略显单薄却分明属于成年男性的腿部线条。
微湿的粉白碎发黏在颊边,他微微蹙着眉,浅色眼眸专注地盯着水面,因屡屡失败而轻轻抿起了唇。
不远处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槐树上,谢应危正紧张地扒着树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河里的身影。
在他此刻充满爱意与滤镜的眼中,楚斯年略显笨拙的捕鱼动作非但不显狼狈,反而透着一股脆弱的倔强,格外惹人心疼。
沾湿的衣物贴着身形更显得人清瘦,仿佛一阵河风就能吹倒。
今日楚斯年洗去昨日那些脂粉,素净着一张脸,在粼粼波光的映照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眉眼愈发清晰精致,比昨日盛装时更添几分清丽。
陷入情网的谢大当家,自动忽略了河中美人比起寻常女子似乎过于高挑的身形和略显宽平的骨架,满心满眼只剩下对方每一次弯腰,每一次伸手,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尖。
“哎呀……又没抓到……”
谢应危看得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跳下树去徒手给他捞上十条八条肥鱼。
可他又怕唐突了佳人,更怕自己这偷偷摸摸的行径被发现,有损他自以为的君子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