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草洗好野菜好奇地蹲在旁边看,大眼睛里满是崇拜:
“先生,您真厉害!”
楚斯年将处理好的鱼用少许粗盐和刚才换来的酱块碎末略微腌制。
随后又将那块腊肉切成薄片,肥瘦相间,透出诱人的色泽。
糙米淘净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水。
野菜切段备用。
灶膛里的火已经由李树默默生了起来,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啪的轻响。
楚斯年先将腊肉片下锅,小火煸炒,透明的油脂渐渐渗出,浓郁的咸香瞬间在小小的灶房里弥漫开来。
待肥肉部分变得微微焦黄,他将腌好的整条鱼放入锅中,两面煎至微黄,鱼皮收紧散发出焦香。
然后注入足量的开水,滚烫的水与热锅相遇发出“刺啦”一声,汤色迅速变得奶白。
他将这锅鱼汤倒入焖着米饭的陶罐上层,利用蒸饭的热气同时加热鱼汤,节省柴火。
最后将野菜段撒入汤中盖上盖子。
等待饭菜熟透的间隙,李树一声不响地拿着抹布将屋里那张歪腿的饭桌和几个小凳子擦了又擦,还洗了衣服。
李小草则拿着小扫帚把灶房门口的落叶和鱼鳞清扫干净。
两个孩子小小的身影忙碌着,乖顺得让人心疼。
浓郁的饭菜香味逐渐从锅盖边缘逸散出来,混合着鱼汤的鲜、腊肉的咸香和米饭的蒸汽。
李小草不停地吸着鼻子,眼巴巴地望着冒着热气的陶罐。
李树虽然还强装镇定,但喉结也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几下。
终于,楚斯年揭开了陶罐的盖子。
蒸汽“噗”地涌出,带着更猛烈的香气。
米饭粒粒分明,吸收了汤汁的精华泛着油光。
上层的鱼汤奶白浓郁,鱼肉嫩滑,野菜翠绿,腊肉片浮在汤面诱人至极。
他将饭菜盛出,摆在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上。
一大盆鱼肉汤,一盆腊肉野菜焖饭,还有一小碟换来的咸菜。
“吃饭了。”
楚斯年话音未落,两个孩子已经迅速坐到桌边。
李小草捧起自己的碗,眼巴巴地看着楚斯年给她舀了一大勺带着腊肉和鱼肉的焖饭,又浇上一勺奶白的鱼汤。
她吹了吹热气,迫不及待地扒了一口饭,咀嚼着久违的肉香和米饭的甘甜,幸福地眯起眼睛,含混不清地说:
“好……好好吃!楚先生您真厉害。”
李树接过自己的碗时,先是小心地喝了一口汤,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让他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快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固执的安静,时不时偷瞄楚斯年。
楚斯年看着两个孩子埋头苦吃的样子,自己才慢慢端起碗。
饭菜的味道在他的预期之内,算不上绝顶美味,但食材本身的新鲜和恰到好处的烹饪足以慰藉饥肠。
……
飞云寨聚义厅里,气氛有些古怪。
平日里敞着衣襟,拎着酒坛都能吼得整座山抖三抖的大当家谢应危,此刻正别扭地站在大厅中央。
他换了青布长衫,头发也用一根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玉簪子规规矩矩地束了起来,手里还捏着一把题了歪歪扭扭墨字的折扇。
这衣衫料子倒是细软,可惜尺寸不对,穿在他身上紧绷绷的,尤其肩背处线条勒得清晰无比,看上去毫无文人气质,倒显得古怪。
谢应危清了清嗓子,试图摆出记忆中镇上教书先生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展开折扇轻轻摇动,用自以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吟诵道:
“关关……那个什么鸟,在河之洲!窈兆……窈兆什么来着?”
他卡壳了,眉头拧成疙瘩努力回想下半句。
“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坐在下首左边第一个,留着山羊胡身材干瘦的三当家,也是寨子里的“军师”吴秀才,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
他是个落第秀才,年纪稍长,自认为怀才不遇,眼神里总带着点看透世事的懒散。
此时他手里还捧着一本快被翻烂的《诗经》,显然刚才正在研读。
“对对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谢应危如释重负连忙接上,只是气势因这小小的中断泄了大半,听起来不像是吟诗,倒像是山匪喊口号。
右边坐着的是二当家季骁正端着一碗水喝,听到这里差点没呛着,好不容易顺过气,毫不客气地吐槽:
“大哥,您就别为难这诗了!也甭为难这身衣裳了!我看着都替您憋得慌!念什么诗啊,咱们是山匪又不是考状元!”
旁边几个小头目也忍不住低头窃笑起来。
可不是嘛,大当家这身打扮,配上他那张带着浅疤充满野性的脸,以及掩不住的魁梧身板,怎么看怎么像山猫硬要装家猫。
谢应危被他说得有些恼羞成怒却又无法反驳,只得烦躁地用折扇敲了敲手心:
“少废话!老子……在下乐意!你懂什么!这叫……这叫附庸风雅!读书人的事能叫为难吗?”
他梗着脖子辩解,可惜用词不当更显底气不足。
吴秀才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眯着眼打量谢应危这反常的举动,慢悠悠开口:
“大当家今日召集我等,莫非就是让我等欣赏您这新扮相?”
他刻意在“新扮相”上顿了顿。
谢应危被他说中心事,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脚。
他这身行头,确实是为了心里那个天仙似的影子置办的。
他总觉得那样清丽脱俗的人儿,定是喜欢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而不是他这样满手老茧大字不识几个的莽汉。
他挥挥手,示意那几个偷笑的小头目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