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福已经冲到了楚斯年面前,干瘦的爪子眼看就要抓到他的前襟。
一直安静站在原地的楚斯年轻叹一声。
叹息里带着一丝无奈,还有一丝仿佛闲置已久的工具终于派上用场的细微感慨。
“不才——”
他口中吐出两个轻飘飘的字,脚下步伐微妙一错,身形如同风中柔柳,以毫厘之差避开李福毫无章法的一抓。
同时,他右手如同灵蛇出洞迅捷地搭上李福的手腕,指尖看似轻柔实则精准地扣住某个关节。
“在下略通些许强身健体的格斗之术。”
话音未落,楚斯年手腕轻轻一抖,一股巧劲顺着李福的手臂传递过去。
李福只觉得一股自己完全无法抗衡的力量牵引着他前冲的势头,脚下瞬间失衡,整个人像是被一股旋风裹挟身不由己地向前踉跄扑去。
楚斯年侧身让开道路,扣住他手腕的手顺势向前一送。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短促的痛呼。
李福以一个极其狼狈的狗啃泥姿势,脸朝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更不巧的是,他的额头恰好磕在了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凸起的石头上。
世界安静了。
李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刚才还喧闹不堪的小院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看起来清瘦文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楚斯年,竟然……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气势汹汹扑过来的李福给放倒了?
王氏也傻眼了呆立当场,连拦人的姿势都忘了收回来。
楚斯年缓缓收回手,理了理自己方才因动作而微乱的衣袖,姿态依旧从容。
他垂眸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李福,浅色的眼眸中无波无澜。
学了几年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呆若木鸡的王氏,以及院外那些张大了嘴巴的村民,语气温和依旧:
“看来他似乎需要休息。今日便请回吧。”
王氏被楚斯年轻描淡写却又透着诡异的一手给震住了,再看看地上趴着一动不动的丈夫,心里又惊又怕,色厉内荏地撂下几句狠话:
“你……你给我等着!敢打我当家的!这事没完!我们这就去找里正评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嘴上叫得凶脚下却不敢停留,费力地拖起昏死过去的李福,几乎是连拖带拽,狼狈不堪地逃离了李家小院,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仓惶。
楚斯年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温和的浅笑,甚至还抬起手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轻挥了挥,仿佛送别寻常客人一般。
院外围观的村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李家新来的“寡夫”看着弱不禁风,说话也斯文,没想到动起手来这么利落?
而且李福夫妇是出了名的难缠,今日竟在他手下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真是稀奇!
众人低声议论着,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楚斯年,又看了看他身后两个孩子,最终也只是摇摇头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然而没过多久便有邻居去而复返。
最先来的是隔壁那位曾与楚斯年换过粮的妇人。
她挎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几个还带着泥土的新鲜萝卜和一把小葱,有些不好意思地塞到楚斯年手里,低声道:
“楚……楚先生,拿着给孩子添个菜。那两口子……唉,你们往后小心些。”
她叹了口气,目光在楚斯年清隽的脸上停留一瞬,带着几分怜悯又掺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好奇,终究没再多问匆匆走了。
接着又有几户人家悄悄送来一些东西。
有一小碗豆子,有几颗鸡蛋,还有一小块用荷叶包着的自家做的豆腐。
他们大多沉默着将东西放下,对着楚斯年点点头,或者低声说一句“给孩子吃的”便转身离开。
眼神里有同情有无奈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楚斯年心中明了。
在他来之前,李山去世后,并非没有心善的邻居可怜这两个孩子,偶尔也会偷偷放些吃食在李家院门口。
但那些东西多半会被闻风而来的李福夫妇理直气壮地拿走,美其名曰“代为照顾”,最终根本进不了小草和李树的肚子。
久而久之大家便也寒了心,不敢再明着接济,生怕惹上那对甩不脱的麻烦。
如今有了楚斯年这个明显能立得住,甚至能镇住那对泼皮无赖的“大人”在,这些藏在村民心底的善意便又小心翼翼地冒了出来。
至少送来的东西能确确实实落到孩子嘴里了。
对于每一位送来东西的邻居,楚斯年都郑重地道谢,脸上始终带着那抹让人如沐春风的浅笑,温和地应承着对方的叮嘱。
村民们看着他恭敬有礼的样子,再联想到他方才制服李福的利落,心中那种“这人不简单”的感觉愈发强烈。
一个看起来如此文弱俊美的男子,怎会有那般身手?
可他态度又如此谦和,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最终,大家都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这楚先生模样好,性子看起来也好,还有本事,偏偏摊上这么个身份,守着这么个破家,还要应对那对极品的亲戚,实在是可怜呐!
送走了最后一位邻居,楚斯年关上院门将那些带着温情的馈赠一一收好。
到了晚上,楚斯年就开始起锅做饭。
看着那些邻居们送来的新鲜食材,他挽起袖子动作利落地开始准备。
先将萝卜去皮切丝,刀工均匀细密。
小葱切花,豆腐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块。
鸡蛋打入碗中加少许细盐,用筷子搅打至蛋液蓬松泛起细密泡沫。
灶膛里的火被李树烧得旺旺的,映得他小脸通红。
楚斯年先将萝卜丝下锅,用邻居送来的那一点点猪油快速煸炒,去除辛辣气,待其微微变软注入足量清水。
水滚后,放入豆腐块小火慢煮,让豆腐充分吸收汤汁。
另一边,他将打好的蛋液小心地倒入抹了薄油的另一个锅中,手腕轻转摊成一张厚薄均匀、色泽金黄的蛋皮。
出锅后,他将蛋皮细细切成丝备用。
待萝卜豆腐汤煮得汤汁奶白香气四溢时,他依次加入细盐、几滴酱油提鲜,最后撒上切好的蛋皮丝和翠绿的葱花,淋上几滴醋。
简单的萝卜豆腐汤,因着恰到好处的调味和精细的处理,竟也让人食欲大开。
他又用剩下的食材快速炒了个葱香鸡蛋,金黄的鸡蛋衬着碧绿的葱花煞是好看。
饭菜上桌前,楚斯年拿出几个干净的小碟子,每样菜都仔细地拨出一些,分量不多却足够尝个鲜。
他将碗递给眼巴巴看着的李小草和李树,温声道:
“去,送给隔壁婶子和今天送东西来的几户邻居,谢谢他们。”
两个孩子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
李小草小心翼翼地捧着碗,李树也绷着小脸格外郑重地接过去,迈着小腿跑了出去。
半晌,三人这才围坐在擦得干干净净的小木桌旁。
奶白的萝卜豆腐汤热气腾腾,汤里的豆腐嫩滑,萝卜丝清甜,蛋皮丝增添了口感,汤味鲜香醇厚,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酸意极其开胃。
葱香鸡蛋更是咸香下饭。
李小草吃得头都不抬,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
“先生……好好吃!比……比那天的鱼汤还好吃!”
连一向沉默的李树扒饭的速度也明显快了许多。
楚斯年慢条斯理地吃着,思绪却有些飘远。
或许当个厨子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