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秾丽的橘红,也给李家小院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李小草独自在院子里,蹲在地上用树枝认真地画画,小嘴里还念念有词,丝毫未察觉不远处的树林里,几双贪婪而恶毒的眼睛正牢牢锁定着她。
林子里,李福和王氏鬼鬼祟祟地缩在灌木后,旁边跟着三个眼神闪烁、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为首的是个人牙子,脸上带着惯有的精明与冷酷。
“呸!两个小贱种!还有那个姓楚的狐狸精!”
王氏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怨毒。
“肯定是他们把大哥留下的钱都藏起来了!花得倒是痛快!那本该是我们的!”
上次在李家院门口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李福和王氏是绝不可能就这么认栽的。
那口恶气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们的心肝。
尤其当他们暗中窥见,楚斯年带着那两个小崽子,日子非但没有如他们期盼的那般穷困潦倒,反而越过越红火,院子里时常飘出肉香,两个孩子身上也穿起了干净整齐的新衣,这景象更是刺得他们眼睛生疼。
他们对此只有一个解释——
李山那个死鬼,生前果然偷偷藏了一大笔钱!
如今这钱全都便宜了楚斯年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外人!
这个念头在他们心中疯狂滋长,越想越是愤恨难平,仿佛楚斯年花的每一文钱都是从他们口袋里硬生生抢走的。
两人躲在暗处,目光阴狠地盯着那座渐渐有了生气的小院,嘴里不停地低声咒骂着楚斯年的狡猾,咒骂着两个孩子“吃里扒外”。
认定他们定是早知道有钱,却联合外人故意隐瞒,不肯交给他们这正牌的亲叔叔亲婶婶。
自那日狼狈离开后,他们不是没想过再回丰登庄闹事。
可奇怪的是,原本只是对他们敬而远之,最多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村民,如今见到他们竟像是约好了一般,纷纷拿起锄头棍棒毫不客气地驱赶他们,连村子都不让进。
这突如其来的敌意让他们既茫然又暴怒。
他们自然不会反思自身多年的恶行,而是毫不犹豫地将这一切归咎于楚斯年。
定是那个巧言令色的小白脸在村里散布了他们的谣言,蛊惑这些愚昧的村民!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让这对夫妇心中的怨毒达到了顶点。
这口恶气若是不出,他们寝食难安。
他们自动忽略了是自己多年来胡搅蛮缠、占尽便宜才惹得众怒,只将一切归咎于楚斯年和那两个“不孝”的孩子。
为首那个脸上带疤的人牙子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咒骂,粗糙的手指指向院子里那个小小的身影,确认道:
“就是那个小丫头?”
王氏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连连点头:
“对对对!官爷,就是她!今年五岁了,您瞧瞧,长得水灵吧?养上几年准能卖个好价钱!”
人牙子眯着眼仔细打量李小草,小姑娘穿着楚斯年改小的干净衣服,小脸洗得白净,模样确实带着几分灵秀。
他心下盘算,这品相无论是卖给需要童养媳的人家,还是等大些卖入见不得人的地方,或者给大户当丫鬟,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他朝身后两个同伙使了个眼色,刚要行动,李福却又拦住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着更恶毒的光:
“爷,别急,还有一个!那个叫楚斯年的男人!模样更是万里挑一,还会行医治病!”
人牙子皱了皱眉:“抓大人?风险可不小。”
李福急忙道:
“怕什么,他是贱籍!没了籍契,就算消失了也没人追究!而且您想想,就他那张脸,那身段,多少有特殊癖好的老爷就喜欢这样的?价格怕是比这小丫头片子高十倍不止!”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粗糙的纸轴展开,上面赫然是不知道他们找了哪个蹩脚画匠描摹的楚斯年画像。
虽然笔法拙劣,但清俊的轮廓和特征却依稀可辨。
人牙子头头凑近看了看画像,眼中瞬间闪过惊艳和贪婪。
他干这行多年见过不少人,但这样品貌的成年男子确是罕见,正如李福所说,是某些特殊市场的“稀缺货”。
“嘿嘿,有点意思。”
人牙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狞笑。
李福又补充道:
“不过官爷,那小子看着瘦,可能没那么好对付,您得多留神。”
人牙子和另外两个同伙对视一眼,皆是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
他们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营生,三个大男人还对付不了一个文弱郎中?简直是笑话。
“少废话!按计划行事!”
人牙子头头低喝一声,目光重新投向毫无防备的李小草,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暮色渐浓,林间的阴影也带上一丝森然寒意。
楚斯年回到李家小院时,院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
“小草?”
他唤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回应,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楚斯年脚步顿住,站在院子中央目光敏锐地扫过四周。
地上泥土有凌乱脚印,比孩子的足迹大得多,墙角晾晒的草药也有几株被碰倒了,虽然被人粗略地扶正,却依旧留下了痕迹。
太安静了。
李树应该从私塾回来了,小草这个时辰也通常会在院里玩耍等他。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袭来。
就在他心神紧绷的刹那,身后猛地传来一阵劲风!
有人从院墙的阴影处扑了出来直取他的后颈!
楚斯年眼神一凛,身体反应快过思考,侧身、格挡、肘击,一套简洁凌厉的格斗动作行云流水,手肘重重撞在来袭者的腹部。
“呃!”
那人闷哼一声吃痛弯下腰,却强忍着对同伙低吼:
“小心点!别……别伤了他的脸!”
话音未落,另外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左右两侧同时扑上!
楚斯年刚要反击却突然感到颈侧一麻,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力气如同潮水般退去。
视线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只感觉到一个粗糙的黑色布袋套上了他的头,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