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高强度的手术结束,时针早已越过下班的时刻。
沈星河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摘下口罩,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他解开白大褂的扣子,靠进椅背,他闭上眼,脑海中还在回放着手术中的每一个细节,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桌上那束暗黑系的玫瑰与帝王花,在傍晚的光线里显得愈发浓烈,尤加利的清冷气息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尖。沈星河的视线落在花束上,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他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几条未读的微信消息立刻弹了出来,全部来自同一个人。
【顾寒洲】:在做什么?
【顾寒洲】:在忙吗?
【顾寒洲】:想你。
【顾寒洲】:晚上我给你送饭。
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就在十几分钟前。
沈星河的嘴角在自己都未曾察觉时,已经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整天的疲惫仿佛都被这几句简单直白的话语抚平了。他靠在椅背上,指尖在屏幕上轻快地点动。
【沈星河】:刚下手术。
【沈星河】:也想你。
【沈星河】:期待你的饭。
正当他沉浸在这份独有的甜蜜中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钟屿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黯淡,像一只做错了事被雨淋湿的小狗。他绞着手指,带着几分失落和浓浓的羞愧,低声开口:“沈老师,我……我太没用了。”
沈星河迅速收敛起嘴角的笑意,将手机屏幕按熄,恢复了温和有礼的模样。他站起身,语气带着安抚:“小白,别灰心。第一次观摩,有不适反应是很正常的,你已经很勇敢了。这种事多接触几次,慢慢就会适应的。”
“可是我……”钟屿白低着头,声音里透着一丝脆弱的哽咽,“我那样狼狈地跑出来,大家是不是都在笑话我?沈老师……你会不会也看不起我?”
“怎么会呢?”他走到钟屿白面前,语气真诚,“能正视自己的问题,并勇敢地迈出第一步,这本身就值得肯定。而且,每个人的职业道路都有很多选择,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星河的包容与理解,像一束温暖的光,照进了钟屿白精心伪装的“阴影”里。他缓缓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星河。
“沈老师,您不止是我的工作导师,更像……像亲人一样包容我,鼓励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和渴望,“我……我可以叫你‘星河哥’吗?‘沈老师’这个称呼,总觉得把我们的距离拉得太远了。”
这个请求让沈星河微微一怔。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过于亲密了,但看着对方那副孺慕又期待的眼神,他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被口罩遮住的嘴角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也……也可以。”
“星河哥!”钟屿白立刻激动地叫了一声,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赐,他上前一步,双手猛地握住了沈星河的手,“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沈星河的手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钟屿白的手劲比他想象中要大,那份突如其来的、带着热切的触感让他很不舒服。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钟屿白立刻感受到了那份细微的抗拒。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顺势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星河哥,我太激动了。”
就在这气氛略显尴尬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咔哒”一声推开。
顾寒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饭盒,周身强大的气场瞬间将办公室里原有的氛围冲刷得一干二净。
“寒洲,你来啦!”沈星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找到了救星,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顾寒洲的目光从进门起,就牢牢锁在沈星河身上,仿佛房间里根本没有第三个人存在。他径直走向沈星河,声音低沉而宠溺:“来,吃饭吧。”
钟屿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恢复了温和有礼的模样,对着沈星河说:“星河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沈星河点点头。
在钟屿白与他擦肩而过,即将走出门口时,顾寒洲不悦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过来洗手。”他拉起沈星河的手腕,走向洗手池,“这一天在医院,什么脏东西都摸,得好好洗洗。”
钟屿白走出了办公室,但刻意没有将门完全带上,留下了一道缝隙。
沈星河带着一丝羞恼和无奈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哎呀,我自己洗,你别闹。”
那声音里没有抗拒,反而更像是情侣间带着撒娇意味的嗔怪。
钟屿白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那双手,刚才自己只是短暂地握了一下,就引来了沈星河下意识的僵硬与抽离。而现在,它们却被另一个男人如此亲密地对待,而它的主人,毫无抗拒。
顾寒洲那句“什么脏东西都摸”,此刻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钟屿白的心里。
他不是在说医院的细菌,他是在说我。
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像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扼住了他的心脏。他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凭什么?
不过是因为自己后认识的沈星河。
钟屿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挺直了背脊,转身离去。
办公室内,暧昧的气息在水汽中升腾。
顾寒洲根本不理会沈星河的“抗议”,反而将他往自己怀里又带近了几分,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皮肤,顾寒洲动作轻柔,将泡沫仔细地涂满沈星河的每一寸指缝。沈星河挣不过,也舍不得真的用力挣开,只能由着他去了。
洗完顺势亲了一下手,“好了,快来吃饭。”顾寒洲牵着他回到办公桌前。
精致的保温餐盒被一一打开,菜香瞬间飘满了整个办公室。全都是沈星河喜欢的口味,清淡、营养,最适合高强度工作后的肠胃。
沈星河是真的饿了,他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放进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你吃饭了吗?”他含糊地问。
顾寒洲坐在他对面,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还没。”
“那一起吃啊,这么多。”沈星河立刻把碗往他那边推了推。
“不了,”顾寒洲笑了笑,眼神里满是宠溺,“我等下要回爸妈那一趟。”
沈星河动作一顿,抬起头:“有事吗?”
“应该没什么大事,”顾寒洲语气轻松,“估计是我妈又想儿子了,顺便念叨我没把你一起带回去。”
听到这话,沈星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是一片温暖。
顾寒洲看着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刚刚那个人是?”
“他啊,”沈星河没什么防备,一边喝汤一边说,“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昨晚请教我问题的那个实习生,叫钟屿白。今天鼓起勇气想观摩手术,结果还是没撑住。”
顾寒洲眼眸微沉,他可没错过那人看向沈星河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我听见,”顾寒洲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叫你‘星河哥’。”
“哦,那个啊,”沈星河浑然不觉,解释道,“他觉得叫‘沈老师’太生分,想跟我学东西又怕我太严肃。小孩儿嘛,想拉近点关系,就是一个称呼而已。”
“是吗?”顾寒洲轻轻反问了一句,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知道沈星河在人情世故上有些迟钝,对这种包裹在“积极上进”糖衣下的别有用心,几乎毫无察觉。
多说无益,反而会显得自己小气。
“以后,离他远点。”
”醋坛子。“
最后一口汤喝完,沈星河满足地放下了筷子,胃里暖烘烘的。
顾寒洲随即递上保温杯,然后抽出一张纸巾,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为他擦拭嘴角。
沈星河:“你再这么照顾下去,我感觉自己快要生活不能自理了。”
顾寒洲低声笑了,指尖在他挺翘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我愿意。”
他就是想把沈星河养成一个离了自己就不行的人。
顾寒洲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顾寒洲接起电话,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妈。”
“嗯,刚下班。在星河这儿,他今晚值班,我过来给他送个饭。”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描摹着沈星河的轮廓,嘴角含笑:“对,吃了不少,胃口很好,您放心吧。好,我等下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沈星河便催促道:“伯母都打电话催了,你快回去吧。”
“不急。”顾寒洲一边慢条斯理地将餐盒收进保温袋,一边回答。
收拾妥当后,他却没有立刻起身离开,反而转过身,双手撑在沈星河椅子的扶手上,将他圈在自己和椅背之间。
他俯下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你都不想我,”顾寒洲的语气里带着委屈和控诉,“我等了你一下午,你连句软话都没有,不开心。”
沈星河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我想你啊,但是我今天真的太忙了,那台手术……”
他的解释还没说完,顾寒洲便不给他机会了。
他俯身吻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唇,将所有未尽的话语尽数吞没。
“唔……有、有监控……”这里是办公室,是随时可能有人进来的地方。
顾寒洲置若罔闻,一手扣住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他被吻得浑身发软,面色绯红,顾寒洲才稍稍退开,
看着怀里人水光潋滟的眼睛和微微红肿的嘴唇,顾寒洲心里的那点不快才彻底消散。他用力将沈星河柔软的身体紧紧抱进怀里,
过了半晌,他才用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在沈星河耳边说:“我走了。”
沈星河靠在他怀里平复着急促的心跳,声音还有些发软:“嗯……去吧,路上小心,帮我跟伯父伯母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