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国闷哼了一声,愤然起身,那女子侧身站在门边,等高建国跨出门时,她垂下视线,轻声询问道:
“董事长,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高建国看了一眼袖口,转而走入了隔壁的房间。
高穆毅踱步到女子身侧,眼神暧昧地打量着她:
“邢秘书,黑色果然很适合你,够神秘,让人充满了好奇……”
邢秘书低着头,漠然应了一句:
“多谢高副总夸奖。”
高穆毅勾起一抹笑意,轻擦着她的肩膀,随同另一个人离开了。
高峰看到邢秘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即刻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她抬起头,回看了一眼高峰,微微颔首示意。
片刻后,高建国整着领带走出房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等在门侧的高峰:
“这会儿,老楚应该挺忙的。”
“我这就过去。”
“嗯。”
说着,便大步走向电梯,邢秘书紧随其后。待两人离开后,高峰回头望向窗外,一列整齐划一的车队缓缓到门口,车上陆续走下四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天在病房见过的陈律师。
高峰整了整衣襟,走到电梯口,拿了被扣留的东西,步入电梯。手机上显示有两通未接电话,都是胡欣然打的。他想了想,还是回了一个,但刚接通就被挂了。
楚天寿看到高峰,脸色微微一沉,拍了拍他的肩膀。恰此时,又有车队抵达,两人没多说什么,快步迎上去。
高峰这边正忙着,就听身后传来胡欣然调侃的声音:
“还以为你在忙什么呢!怎么,当上迎宾了!”
“找我有什么事?”
“你们高家这些势利眼,看我的车不够档次,愣是不放我进来。原本想着借你的威风来耍耍,没想到……”
胡欣然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哎~还指望你飞上高枝了,能拉我一把呢!谁知道你越混越差。”
高峰瞥了一眼她身后:
“怎么没跟孟少爷相携而行?”
胡欣然微微挑眉,笑意吟吟地说:
“说到这个呀,刚才逛商场的时候,遇到何音和赵逸弟弟,多说了两句,错过了会和的时间。”
高峰心头一紧,淡淡回了一句:
“是嘛!那你赶紧进去吧,别让孟家的人觉得你没分寸。”
胡欣然眼神一凛,摆了摆手,丢下一句:
“辛苦你啦,迎宾小弟!”
扬长而去。
高峰轻轻叹了一口气,交代了身旁人几句,便走到吸烟区,正想点烟,犹豫了一下,又把烟收了回去。正往回走,迎面撞见楚天寿。对方看见他收起烟盒,招了招手,拉着他回到了吸烟区,亲自为他点了一根:
“没事,抽吧。”
两人沉默地吸着烟,看着那袅袅而起的青烟缠绕着,盘旋,飞升,然后慢慢消散。
“人这辈子无论怎么活,到最后都一样,什么都不会留下。”
楚天寿抖了抖烟灰,继续说道:
“死得风风光光又如何,死了就是死了。”
高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楚天寿说话做事一向很谨慎,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刻,还是第一次。
“阿峰啊,上一辈人的事就留给他们吧,你去过自己的生活吧,简单一点、平凡一点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
楚天寿的话,像一根钢针深深刺入高峰的心脏,他将烟头收入掌心,慢慢收紧,凭借那点火星的灼痛,方才抑制住了骤然而起的怒意。
楚天寿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我先过去,你再坐会儿。”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高峰狠狠碾碎了手里的烟蒂,掷在地上。
“原来你在这里。”
陈律师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叼着烟,若有所思地看着高峰:
“不用去灵堂吗?几位大家长可都到了。”
高峰站起身,走到一旁用冷水冲洗着泛红的皮肤,刺痛感自掌心慢慢扩散,烦躁的心情随之冷却下来:
“陈律师,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是高家的人,我只是一个打杂的。所以,无论你期待的是什么,我都帮不了你。”
“别误会,我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
陈律师将白净的手帕递到高峰的手中,定定看着他:
“徐医生能及时抽身,真是可喜可贺。”
说着,莞尔一笑,挥了挥手,径自离开了。
高峰深感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正要把手帕扔掉,忽然发现内中藏着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四个字:以逸待劳。
午夜时分,高峰坐在寂静的灵堂里,看着花团锦簇间那张笑脸。和煦、温柔、慈悲、良善,似乎唯有这些美好的词汇才与那张笑脸匹配。但鲜少有人知道,那些岁月的褶皱中隐藏着怎样不可言说的秘密。
这一刻,高峰的心中没有怨恨,也没有宽容,有的只是一种恶作剧式的快感。
“那些爱戴你、畏惧你和臣服于你的人都离开了,唯有一个至死被你厌弃的人,在守护着你的最后一夜。若真如人们所说有亡灵的话,此刻的你应该在某个角落看着我吧。现在的你是什么表情?恐怕仍旧是看虫蚁一般嫌恶的神情吧。可是,你再也无法用言语羞辱我了,因为你已然被剥夺了为人的资格。而我,将会亲眼见证黄土将你层层掩埋。”
忽然出现的工作人员打断了高峰的思绪。
“高先生,外面来了一辆车,说是前来悼念的。”
“没有报姓名吗?”
工作人员一脸为难地说:
“没有,您最好出来看一眼。”
看到赫然停在殡仪馆门口的救护车时,高峰才明白为什么工作人员的神情会如此怪异。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看到高峰,迎上前来解释说,车上的老先生,身体有所不便,需要推着病床进灵堂。
高峰正考虑着要不要告知楚天寿,无意间瞥见对方手上的一枚戒指,他即刻了然,示意工作人员放行。
高大男子表示了谢意,随后询问了高峰的姓名,在得知他也姓高后,对方追问了一句:
“你是高家的什么人?”
高峰顿了一下,回答道:
“只是工作人员。”
“这么晚还守着,辛苦了。”
“这是身为晚辈应该做的。”
对方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笑意。
挂满了仪器的病床被后车的几名壮汉拉出救护车,随后推入灵堂,高峰远远站着,并没有靠近。
高大男子微微颔首,紧跟着进了灵堂,高峰示意工作人员在外等候。自己则走向吸烟区,打开手机,扫过几条无关痛痒的工作信息,百无聊赖地将屏幕刷新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