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服务员上完所有的菜,阖上推门后,高峰将话题引到了关于A大的新闻上。
“那篇谴责你们学校安保室玩忽职守的文章,是胡欣然的主意?”
“不是,是大姐的主意。”
“就是那个介绍你去早教中心兼职的室友?”
何音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学校会发现文章的作者是大姐,现在三天两头找大姐的麻烦,逼着她把文章撤下来。”
高峰夹了扣肉放进何音碗里:
“趁热吃。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是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何音塞了满满一口,酥软的肉在嘴里融化,鲜甜的味道回荡在唇齿间。
“好吃吗?”
何音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等咽下嘴里的食物,方才开口道:
“超级好吃。”
高峰把纸巾递到她手里,指了指嘴角。何音擦了擦嘴,殷勤地帮高峰把茶续上,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高峰抿着茶,抬眼看向她:
“怎么,想要我帮忙?”
何音乖巧地笑着,高峰的眼里也跟着漾开了笑意:
“怎么不找胡欣然帮忙?”
“她说你现在比她厉害多了。”
高峰轻嗤了一声:
“别听她瞎说!办法呢倒是有,但是你那个大姐免不了要再受点苦。”
“什么办法?”
“你有没有听说过《乌合之众》这本书?”
何音茫然地摇着头。
“这个作者有个有趣的观点,他说群体叠加产生不了智慧,只会产生愚蠢。而我们现在要利用的正是群体的愚蠢,换言之,就是利用胡乱攻击你的那批人。”
高峰停了一下,似乎在等何音理解他的话。
“那和大姐的事有什么关系?”
“只要我们利用网络把这水搅得再浑一些,你们学校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功夫找你大姐的麻烦?”
“你的意思是造谣?”
高峰摇了摇头:
“不是造谣,是揭秘。谣言总会有被拆开的一天,但秘密只会越挖越多。所以,我们要扔的饵是秘密,不是谣言。”
何音略一沉吟,迟疑地说:
“要说秘密的话,早上大姐和胡医生好像在说,安保队长和校长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高峰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
“确实有点特别的关系,不过那个安保队长,有的可不只是关系而已。”
何音疑惑地问:
“高先生,你怎么也会知道?”
“你忘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到底是什么事?”
“可说的故事不少,但是,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回头告诉你大姐,她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要做,无论学校问什么,一概咬定不知情,其他的事自会有人去做。”
高峰的眼眸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笃定和狡黠,何音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寒意,这又是她所不知晓的另一个面,只是这一面似乎隐藏着更多晦涩的秘密。
“想什么呢?快吃饭,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高峰把盛好的汤放在何音手边,此刻他的眼里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淡然。何音低下头喝汤,温热的液体流入身体,却无法抵消心里的冷。强烈的陌生感再次袭来,她一点也不了解眼前的人,关于他的过往、生活、工作和眼里的幽深。然而,她却真心渴望着他,渴望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渴望他呼唤着她的名字,渴望他的气味环绕着她。因为如此的渴望,所以才越发害怕,害怕他去往黑暗的深处,害怕他成为她永远无法触及的人。
何音轻轻碰了一下高峰的手:
“只能用这个办法吗?”
“网络上的矛一直都会在,即使我们不利用,也会有别人利用。如果我们不先下手,就会被别人抢得先机。而且,下一个被攻击的可能就是你的大姐。你希望这样吗?”
何音果断摇了摇头。
高峰沉声说道:
“当然,如果你真的不想这么做,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何音犹豫地点着头。
叩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服务员微笑着拉开推门:
“打扰一下,请问二位对今天的菜品还满意吗?”
“很满意,谢谢。”
“这是本店推出的新品甜点,送给二位品尝一下。”
说着,便有两枚精巧苹果形蛋糕被送到了桌上。
“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请慢用。”
服务员退出去后,推门又被阖上,高峰把两枚蛋糕都挪到了何音身前:
“你尝尝。”
“你不吃吗?”
“我不太吃甜食。”
何音小心地切开苹果形的蛋糕,惊讶地发现居然连蛋糕的内核都和真的苹果一样。她兴奋地冲高峰比了个大拇指:
“这个甜品师傅真厉害,做得这么逼真!另一个我可以带回去给大姐尝尝吗?”
“当然可以。要不要再打包一份扣肉?”
“不用了,蛋糕就够了。”
何音用勺子挖了一小口放进嘴里,融合了苹果清香的绵密慕斯融化在口中,酸酸甜甜的。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指着蛋糕问高峰:
“真的很好吃!你不尝尝吗?”
高峰微笑着,向前靠了靠,定定地看着她:
“一小口。”
何音愣了一下,刚想换个勺子,手就被高峰的大手包裹着,引向蛋糕,挖了小小一勺,送进他嘴里。随后一抹满足的笑容在他唇边绽开:
“好甜!”
何音羞赧的低下头,手里的勺子踌躇再三,还是挖了一勺蛋糕送进自己的嘴里。
临走时,服务员送来了一个保温袋和一个礼品袋,高峰拎着就走并没有多说什么。上车后,他把两个袋子放在后座,回头嘱咐了一句:
“一会儿下车的时候,别忘了拿。”
何音诧异地看着他:
“给我的?”
“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大姐的,毕竟人家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你。”
高峰说得如此自然,仿佛这只是寻常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何音呆呆地看着他,不确定自己是听错了,还是理解错了。
“又想什么呢?”
何音攥着手,忐忑地问道:
“高先生,为什么要做这些?”
高峰轻叹了一声,那对墨色的瞳仁看定了她,像黑洞一样,紧紧吸附着何音的整个心魂。倏忽之间,他的眼神一松,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何音的头:
“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