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
镇妖司衙署内,一份加急的灵讯玉简被呈到了苏子谦的案头。
玉简通体呈现一种不安的灰白色,上面流转着蜀山剑派特有的凌厉剑气。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蜀山之巅的九层镇妖塔,青瓦覆顶,符篆缠身。
数百年前张真人亲手布下的九曜封魔禁制,曾是人族对抗妖族的第一道天堑。
数百年的基业,怎会突然出岔子?
“子谦,出什么事了?”
沈七的声音伴着急促的脚步声撞入正堂。
见苏子谦对着玉简出神,脸色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她心头一紧,快步走到案前。
“是蜀山来的急讯?看你这神色,怕是……”
苏子谦抬眸,将玉简递过去,声音压得低沉,却难掩其中的分量:
“九层镇妖塔,出了问题。”
“九层镇妖塔?”
沈七的瞳孔骤然紧缩,接过玉简的手指微微发颤,
“是那座传说中由张真人亲手布下禁制,镇压了无数大妖,甚至连数百年前那位与张真人争锋的妖族老祖都被封在塔底的镇妖塔?”
“正是。”
苏子谦点头,将玉简递给沈七,
“讯息中说,近来自塔基开始,张真人布下的古老禁制光芒时有明灭,运转滞涩,力量似乎在不断衰减。”
“塔身偶尔会传来异常的震动,虽然微弱,但蜀山弟子都能清晰感应到。塔内被镇压的群妖,似乎也因此变得躁动不安。”
沈七快速浏览完玉简内容,倒吸一口凉气:
“张真人的禁制……竟然也会衰弱?若是镇妖塔有失,塔内那些积年老妖,尤其是塔底那位……”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闪过一丝惊悸。
那位妖族老祖,当年可是曾与人族至强者张真人争锋的存在,若脱困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岁月流转,万物皆有消长。再强的禁制,历经数百年风雨侵蚀,以及塔内妖魔之气的不断冲击,出现松动也不足为奇。”
苏子谦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也带着一丝凝重,
“蜀山已全力加固,但效果甚微。龙虎山的玉枢真人接到讯息,已先一步动身赶往蜀山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西南方向,那是蜀山所在:
“看来,我们也要走一趟了。此事关乎重大,绝非蜀山一派之事。”
沈七走到他身边,同样望向窗外,沉声道:
“确实非去不可。只是……那镇妖塔凶险异常,塔内妖魔无数,禁制又出了问题,此去恐怕……”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苏子谦,眼中带着询问,
“你觉得,此事是自然损耗,还是……另有蹊跷?”
苏子谦目光微闪,脑海中瞬间掠过妖妖阁、仙遗族、魔族,乃至镇妖司内部那个隐藏的暗刃。
苏子谦缓缓道:
“是自然损耗,还是有人暗中作祟,抑或是塔内那位老祖有了什么动作,目前都尚未可知。正因如此,才更需亲自前往查探。”
他看向沈七,语气果断:
“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京城这边,有秦指挥使和几位供奉坐镇,暂时无虞。蜀山之事,拖延不得。”
“至于那三个孩子和魏忠贤……”
苏子谦略一沉吟,
“让赵蟒看好他们,不得外出,一切等我们回来再说。”
沈七点了点头,握紧了屠龙刀:
“好!我这就去安排。”
她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那塔底的老妖怪……据说诡计多端,当年张真人都费了大功夫才将其镇压。你……多加小心。”
苏子谦闻言,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你也是。”
两人不再多言,各自准备。镇妖塔的警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预示着更大的风波即将来临。
蜀山之巅,云雾缭绕。
凌云子立于镇妖塔前,青色道袍无风自动,指尖掐诀如飞,脸色愈发苍白。
他身前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塔正微微震颤,塔身符文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残烛。
“不妙……实在是大不妙!”
他收回掐诀的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望向身旁须发皆白、眉头紧锁的传功长老玄明,
“张真人三百年前布下的九曜封魔禁制,灵力流失已过半,塔基处的阵纹被戾气侵蚀得厉害,最多……最多再撑十五日。”
玄明长老凝视着镇妖塔周遭空气中不断闪现又湮灭的金色符文碎片,沉沉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满是忧虑:
“仅仅七日间,塔内泄露出的妖气,比之先前,暴涨了三倍有余。塔底那些积年的老魔,怕是都在蠢蠢欲动了。”
“我已用万里传音符紧急联系了龙虎山。”
凌云子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焦灼,
“玉枢真人回讯,他已动身,正全力御剑赶来,预计明日黄昏前可至。”
玄明长老微微颔首:
“玉枢道友的五雷天心正法至阳至刚,正是这阴戾妖气的克星。有他相助,加固阵眼核心当能多几分把握。”
他顿了顿,望向东方京城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至于镇妖司的那位老祖宗……京城乃人族气运汇聚之地,亦是妖族窥伺的重中之重。”
“他必须坐镇中枢,以震慑天下群妖,轻易动弹不得。他传讯让我们务必稳住局势,待玉枢真人抵达后,再合力进入塔内,尝试修复核心阵眼。”
凌云子点了点头,这个安排在意料之中。他转而将目光投向广场四周。
就在两位长老对话之际,广场周围,大批蜀山弟子正紧张有序地忙碌着。
他们手持阵旗、灵符,依据方位不断布下一道道禁制。
一道道清蒙蒙的灵光自他们手中升起,相互勾连,逐渐形成一座巨大的光罩,将整个镇妖塔区域封锁起来。
竭力阻止那翻涌的妖气向外扩散。
两名正在打下手的年轻弟子趁着布置阵基的间隙,低声交谈着,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惊惶。
“师兄,这阵仗……我入门二十载,还是头一回见。这镇妖塔,多少年没出过这等变故了?”
那师兄抹了把额头的汗,抬头望了望那被黑气笼罩的塔顶,声音有些发干:
“何止是你我,我听执事堂的师叔说,怕是近三百年来,都未曾有过如此凶险的景象。”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满是忧虑,
“只盼诸位长老和即将到来的龙虎山真人能有回天之力,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