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遇到不懂的词就问一句,声音软糯,带着好奇的调子,听得货郎心里直乐。
“小娃娃,你叫啥名?家住哪儿啊?”
“林渔,住山那边。”她指了指来路的方向,简单回答。
货郎咂咂嘴:“好名字,跟你人一样水灵。你这模样,去了镇上保管好多人看。”
林渔没接话,心里却在盘算。
她得先去药铺买齐药材,最好能问问有没有消炎的草药,
现代的消炎药在这里肯定没有,但或许有功效相似的替代品。
然后得找个地方把水壶灌满,再买一些菜,回去给陈京和张老伯当晚饭。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炊烟,货郎指着远处的城楼说:“看,前面就是镇上了。”
林渔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里一阵雀跃。
镇子比她想象中热闹,青灰色的城楼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城门口有不少行人和马车,叫卖声、马蹄声远远传来,像支喧闹的乐曲。
“我从东门进,你去药铺得走南门。”货郎把她带到岔路口,“
顺着这条街直走,看到挂着‘回春堂’牌匾的就是,那家药铺最靠谱。”
“谢谢大伯。”林渔认真地鞠躬,小小的身子弯下去,像朵含苞的花。
货郎看得直笑:“不客气,快去快回,天黑前赶山路不安全。”
告别货郎,林渔顺着街道往前走。
青石铺的路面被磨得光滑,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酒旗随风飘动,幌子上写着她不太认识的字。
路过一家胭脂铺时,老板娘正对着镜子描眉,看见林渔,手里的眉笔都掉了,直嚷嚷:
“这谁家的娃娃,长得跟仙女儿似的!”
林渔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加快了脚步。
她的出现确实引起了不少注意,行人纷纷回头,
有妇人停下来想摸她的头发,有小贩要送她糖葫芦,都被她礼貌地避开了。
她能听懂大部分对话,知道他们在夸她好看,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在现代,她的长相就是普通一个,只是没想到换了个年纪,原主这么惹眼。
“回春堂”的牌匾终于出现在眼前,黑底金字,透着古朴的气息。
林渔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门上的铜环发出“叮铃”的轻响。
药铺里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柜台后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低头碾药。
看见林渔进来,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显然也被这孩子的样貌惊了一下。
“小姑娘,抓药?”老大夫的声音带着沙哑。
林渔走到柜台前,把陈京写的药方递过去:“爷爷,我要这些药。”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与平日里的沉稳判若两人——在陌生人面前,示弱总是更安全。
老大夫接过药方,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又抬头打量她:“这方子是治外伤的?你家大人呢?”
“我哥哥受伤了,家里只有爷爷,走不动路。”林渔说着,从怀里掏出布包,倒出几枚铜板和碎银子,“钱够吗?”
老大夫点点头,开始在药柜前忙碌。他的动作很慢,却很精准,一味味药材被称量、包好,放在柜台上。
林渔站在旁边看着,眼睛里满是好奇,药柜上的抽屉排列整齐,
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标签,有些名字她在现代的药典里见过,有些则完全陌生。
“爷爷,”她突然开口,“有没有能让伤口快点长好,不容易发炎的药?”她尽量把“发炎”换成了“化脓”,怕老大夫听不懂。
老大夫愣了愣,随即笑了:“你这小娃娃还懂这些?有是有,就是贵些。”
他从最上层的抽屉里取出一小包褐色的粉末,“这是‘生肌散’,撒在伤口上能收口,就是要加二十文钱。”
林渔立刻点头:“要的,谢谢爷爷。”
老大夫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看她那张美得不像话的小脸,
心里软了软,多抓了一把止血的草药塞进她的背篓:“这个送你,路上当心。”
“谢谢爷爷!”林渔笑得眉眼弯弯,像朵盛开的桃花,看得老大夫都愣了神。
付了钱,背着沉甸甸的药包走出药铺时,日头已经到了头顶。
青石镇的正街被晒得发烫,两旁的商铺檐角垂着的铜铃在热风里有气无力地晃着,
偶有马车驶过,扬起的尘土混着路边小吃摊的香气,在空气里酿成一股热烘烘的味道。
而此时镇东头的“锦绣阁”内,却透着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清凉。
雕花窗棂上糊着半透明的云母纸,将毒辣的日头滤成柔和的光晕,落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地面上。
顾云锦正临窗坐着,手里捏着一卷泛黄的医书,指尖划过“续筋接骨”的字样时,忽听得窗外传来随从压低的汇报。
“她出现了?”他猛地抬眼,墨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芒,方才还沉静如水的脸上瞬间漾起涟漪。
桌案上的青瓷茶杯里,碧色的茶汤还在轻轻晃荡,
映出他素色锦袍的衣角——那是上好的杭绸,在寻常小镇里实属罕见。
“是的,主子,”随从躬身立在廊下,声音压得极低,
“回春堂的伙计说,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买了治外伤的药材,还特意问了生肌散。此刻怕是已经从药铺出来了。”
顾云锦指尖在书页上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想起在来福客栈撞见她逃跑那一幕侧脸那一刻,
阳光落在她莹白的小脸上,竟让他这个见惯了京城美人的世家子弟都晃了神。
“制造些事情留住她,”他放下医书,起身时衣袍扫过桌角,带起一阵清淡的檀香,“我这就去跟她交个朋友。”
说“朋友”二字时,他尾音微微上扬,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物。
“是。”随从应声退下,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弄深处。
顾云锦转身回到内室,丫鬟连忙上前伺候。
雕花铜镜里映出他俊朗的面容,只是脸色还带着几分病气的苍白——
这也是他会出现在这偏远小镇的原因。“取那件月白棉袍来,”他对着镜中的自己说,“再备些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