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手脚麻利地伺候他更衣,铜镜旁摆着的玉梳划过他乌黑的长发,他却望着镜中自己故作温和的表情出神。
那小姑娘看着单纯,眼神里却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警惕,太过刻意的接近怕是会适得其反。
林渔找了家包子铺,买了几个肉包,热气腾腾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她咬了一口,肉汁顺着嘴角流下来,连忙用手背擦掉,
样子有些狼狈,却透着孩童的天真,引得旁边的摊主直笑。
吃饱喝足,她又去水井边把水壶灌满,看着背篓里的药材和包子,心里踏实了不少。
正准备往回走,却被一阵喧闹声吸引,街角围了不少人,隐约能听见哭喊的声音。
林渔本不想多管闲事,可脚却像被吸住了似的,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人群里,一个穿着破烂的小男孩正抱着腿哭,
膝盖上的伤口在流血,旁边站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手里拿着鞭子,像是要打他。
“小叫花子,敢偷我的钱袋,看我不打死你!”壮汉怒吼着,扬起了鞭子。
就在这时,一只纤细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壮汉低头一看,愣住了——抓着他的是个小姑娘,
穿着粗布衣裳,却生得像画里的仙女儿,此刻正仰着小脸看着他,眼睛里没有惧意,只有清澈的疑惑。
“他不是故意的。”林渔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喧闹都停了下来,“他膝盖流血了,很疼,你不该打他。”
壮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甩开她的手:“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叫花子偷东西还有理了?”
“我没偷!”小男孩哭喊着,“是他自己掉的,我捡起来想还给他,他就打我!”
林渔看向壮汉:“你摸摸看,钱袋是不是在你腰间?”
她刚才看得清楚,那钱袋明明还挂在壮汉的腰带上,只是被衣襟挡住了。
壮汉愣了一下,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钱袋,顿时涨红了脸,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走了。
林渔蹲下身,从背篓里拿出老大夫送的止血草药,又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布——那是她用来包药材的。
她轻轻按住小男孩的伤口,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孩子:“别怕,我帮你处理一下。”
小男孩起初还在哭,可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姐姐,眼睛里渐渐没了恐惧。
林渔把草药嚼碎,小心地敷在他的伤口上,再用布包扎好,
动作轻柔又仔细,阳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美得像幅画。
“谢谢你,小姐姐。”小男孩小声说。
林渔笑了笑,把剩下的半个肉包递给她:“快吃吧,吃完早点回家。”
看着小男孩跑远的背影,周围的人纷纷夸她善良,还有人要给她塞果子。
林渔一一谢过,心里却在盘算着时间,得赶紧赶路了,不然天黑前回不去。
她刚转身,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
“我的花瓶!你个小蹄子赔得起吗?”一个尖利的妇人嗓音炸开来。
林渔回头,看见个穿着绸缎衣裳的胖妇人正揪着个小丫鬟的头发,脚边散落着几片青花瓷的碎片。
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眼泪直流:“夫人饶命,我不是故意的……”
周围的人很快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林渔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目光落在那小丫鬟被揪红的胳膊上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那丫鬟的年纪看着比她这具身体大不了多少,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不就是个花瓶吗?”她咬了口肉包,声音被食物垫得有些含糊,却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
“碎都碎了,再骂也拼不起来,何必跟个小姑娘过不去。”
胖妇人被打断,转头瞪向林渔,刚要发作,却在看清她的模样时愣住了。
这小丫头怎么长得跟画里的仙童似的?肌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
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哪怕嘴里塞着包子,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胖妇人咽了口唾沫,语气却弱了些,
“这可是我家老爷从景德镇买来的官窑,值二两银子呢!”
林渔眨了眨眼,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拍了拍手:
“官窑的瓷片边缘会有冰裂纹,你这碎片看着像是灌浆的,顶多值二百文。”
这话是她在现代逛博物馆时听讲解员说的,没想到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顾云锦刚走近时,目光便被人群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攫住。
晨光漫过青石板,恰好落在她仰起的小脸上。
双丫髻歪了半分,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鬓角,却丝毫不减那惊人的灵秀。
尤其是咬包子时,唇角沾着油光,那双杏眼弯成月牙,
明明是稚气未脱的模样,偏生美得像山涧初融的雪,清透得能映出人影。
他脚步顿了顿,袖中的手指不自觉蜷起。
京城里精心教养的贵女见过无数,却从未有谁像眼前这丫头,
带着山野的鲜活与不自知的仙气,像颗刚剥开壳的荔枝,莹白多汁,让人挪不开眼。
胖妇人脸色一变,周围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有懂行的蹲下身捡起碎片看了看,果然点头道:
“这小姑娘说得没错,是仿品。”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王夫人何必跟孩子计较,”
顾云锦不知何时已站在人群外,月白棉袍衬得他身姿挺拔,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既然是仿品,我替这小丫鬟赔了便是。”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两串铜钱递给胖妇人,
“这点钱权当赔礼,莫要坏了兴致。”
胖妇人见是顾云锦,气焰顿时消了,讪讪地接过铜钱走了。
小丫鬟连忙给顾云锦磕头道谢,也匆匆跑了。
人群散去,顾云锦才转向林渔,拱手作揖,动作行云流水:“在下顾云锦,方才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阳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眼底的温和衬得十分真切,
若不是林渔现代灵魂里的警惕,怕是真要被这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骗了。
林渔没说话,只是歪着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