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往火堆边又凑了凑,冻得发僵的身子在火光下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后怕与自责:
“是亲眼看见,我前几日夜里还潜进去过。”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眼里满是无力,
“只可惜刚摸到地牢入口就被发现了,拼了命才逃出来,根本救不了里面的姑娘。”
“那些女孩子……”阿风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都失去了本来的模样,头发乱糟糟地缠在一起,脸上满是污垢和泪痕。她们被关在狭小的石室里,不见天日,就像……就像待价而沽的物品,等着被人挑走。”
原来,他就是那天夜里潜入地牢,被发现后遭黑衣人下毒追杀的人,此刻说起来,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晚的惊险与绝望。
一旁的刘瞎子听到这话,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手里的拐杖“咚”地一声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侧着耳朵,像是又听到了那些声音,语气里满是恍然大悟的惊悸:
“怪不得!怪不得我总说在乱葬岗附近听到隐隐约约的啼哭声,有时像猫叫,有时又像姑娘的呜咽。
镇上的人都说那是孤魂野鬼在作祟,没人敢靠近,现在想来,都是那些可怜的姑娘在哭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痛心,手紧紧抓着拐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陈京沉默着,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怒火与沉重。
他缓缓站起身,佩刀与腰间的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凝重:
“看来,这乱葬岗地牢,我们是非去不可了。”...
破庙外的风不知何时歇了,只剩下枯枝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呜咽,像极了女孩子的啜泣。
火堆渐渐弱下去,橙红的光舔着每个人的脸,却驱不散眉宇间的寒意。
陈京指尖在木桌上重重叩了两下,目光扫过阿风冻得开裂的手背:
“你既潜进去过,地牢里有多少人?看守严不严?”
他刻意放缓了语调,可捏紧的拳峰仍在微微发颤——
青崖镇半年来失踪的姑娘,最小的才七岁,原以为是被山匪掳走,竟没想到全被藏在眼皮子底下的乱葬岗。
阿风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子猛地窜起,照亮他眼底的愧疚:
“约莫四十来个,都关在最里层的石室。外层守着四个带刀的,腰间都别着月牙镖。”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发涩,
“我趁他们换岗摸进去时,正撞见有人拿鞭子抽一个不肯吃饭的姑娘……那些姑娘头发都黏成了毡,眼神空得像口枯井,看见我竟连躲都不会躲,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
“作孽啊!”张老伯突然捶着大腿哭出声,浑浊的泪珠子砸在草堆上,
“我家三丫上个月去镇上买花线,再也没回来……她要是在里面受这份罪,还不如让我这把老骨头替了她!”
刘瞎子摸索着捡起拐杖,指节攥得发白:
“前儿个月圆夜,我往乱葬岗那边探过,就听见地牢深处有锁链响,还夹杂着‘别碰我’的哭喊……当时只当是野鬼作祟,现在想来,都是活生生的姑娘在求救啊!”
他猛地将拐杖往地上一顿,“陈大人,不能再等了!再拖下去,还不知要出多少人命!”
陈京沉默着往火堆里添了半捆干柴,劈啪作响的火苗“轰”地腾起半尺高,映得他下颌线冷硬如刀,眼底翻涌的寒光比殿外的积雪更甚。
“阿风,地牢的机关你摸清楚了吗?”他的声音裹在热气里,却带着冰碴子似的凉意。
阿风往火堆边凑了凑,冻得发红的手在膝头搓了搓:
“没……当时里头黑得像泼了墨。能逃出来全靠那些女孩子悄悄指了条松动的排水沟,那些转板、暗箭什么的,根本没敢细看。”
他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只记得走了好久的石阶,闻着一股铁锈和霉味。”
陈京从火堆里抽出根燃得正旺的枯枝,在地上随意划着圈。
火星落地时,他忽然抬眼:“乱葬岗那片荒得连野狗都绕着走,要藏那么多姑娘,总得有吃有喝。”
“吃的?”阿风愣了愣,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每天送饭的人脚步声特别沉,听动静像扛着大食盒。有个姐姐说,偶尔能闻到肉香,不像是镇上小铺子的味道。”
“这就对了。”
陈京把枯枝往火堆里一扔,火星溅在雪地上迅速熄灭,
“要供那么多人吃喝,绝不可能零敲碎打地买。必定是有人定期大批量采买,米面油盐、甚至可能还有伤药——这些东西总得从镇上出去。”
他屈指在膝盖上敲了敲,
“咱们不用硬闯,就盯着那些往乱葬岗方向运货的。谁买得多、走得偏、时间固定,谁就是那条‘藤’。”
刘瞎子在旁“啧”了一声,拐杖往地上一顿:
“陈大人是说,顺着采买的路子摸过去,既能找到接头的,还能查清楚他们抓姑娘到底图什么?”
“不止。”陈京望着跳动的火光,眼神锐利如鹰,
“采买的频次能看出里面有多少人,买的东西能猜出他们的处境——是被圈着做苦力,还是另有更龌龊的勾当。找到送东西的人,撬开他的嘴,比咱们瞎闯地牢要稳当得多。”
火堆渐渐矮下去,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阿风望着陈京沉静的侧脸,心里那点慌乱忽然定了下来。
陈京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火星子溅起又落下,他盯着跳动的火焰沉声道:
“采买的人定不敢在白日招摇,多半是趁深夜往乱葬岗附近的密道送东西。”
他忽然转头看向刘瞎子,“刘叔,这几日可有见生面孔在镇子西头的杂货铺打转?”
刘瞎子佝偻着背,指节在拐杖顶端摩挲:
“说起这个,前儿后半夜我摸黑去河边洗衣,撞见个穿黑布短打的汉子,推着辆盖得严实的独轮车往西边去。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听着沉得很,像是装了不少米袋面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