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待木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房间里又只剩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她走到案前,拿起一本摊开的册子,指尖落在“青崖镇”三个字上,眼底的神色愈发复杂——
周鹤年的案子,若真牵扯到那位,恐怕比林渔的身份,还要棘手。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铺了层薄薄的银霜。
林渔坐在梳妆台前,指尖轻轻抚过镜中自己的脸颊——
这张脸,从前只在农户家的破铜镜里见过,满是灰尘与疲惫,
如今却映在侯府精致的菱花镜中,连鬓边新发的碎毛都看得分明。
她拿起桌上那支嵌着珍珠的发簪,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忽然想起穿越过来的第一天。
那时她差点饿死差点渴死,脑海里记忆啥都没有。
她当时还偷偷庆幸,好歹穿成了个能喘气的,总比在现代加班加到猝死强。
可谁能想到,不过两年光景,她竟从一个吃不饱饭的孤女,变成了侯府要认的“贵女”。
“侯爷妹妹的女儿……”林渔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梢。
她想起前几日靖安侯夫人拉着她的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还特意让丫鬟给她试新做的云锦衣裳。
那衣裳上绣着金线缠枝莲,摸上去软乎乎的,比她前世穿过的所有名牌衣服都要精致。
还有侯府的小厨房特意给她炖了燕窝粥,白瓷碗里盛着晶莹剔透的燕窝,飘着几粒红枣,甜得恰到好处。
她当时捧着碗,眼泪差点掉下来——原主这辈子,怕是连白米饭都没吃过几顿,更别说燕窝这种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看电视,我肯定得对着屏幕猜,侯府一顿饭得花多少钱,那些公子小姐的衣裳得值多少银子。”
林渔忍不住轻笑一声,可笑着笑着,眼底就泛起了酸意。
她想起原主以前生活的日子肯定很难过,这本来就是她的一切,现在她的灵魂却占据了原主的身体。
那些坎坷的日子,像是一场漫长的噩梦,可如今醒来,却掉进了一个华丽得不像真的梦里。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院内风景怡人,远处传来丫鬟们轻声说话的声音,还有巡逻侍卫脚步声,一切都透着安稳与体面。
“原主啊原主,你要是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林渔轻声说,风从窗缝吹进来,带着花瓣的香气,
“你吃了那么多苦,现在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以后有侯府护着,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转身回到梳妆台前。
镜中的少女,眉眼弯弯,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林渔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发簪——
不管这身份背后藏着多少秘密,至少现在,她要替原主,好好享这份迟来的富贵,好好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
刚将那支嵌着碎钻的珍珠簪绾进发髻,门外就传来轻得像羽毛落地的叩门声,
侯府的丫鬟春桃隔着门回话,声音软乎乎的,裹着晨间的微凉:
“林姑娘,夫人让奴婢来请您,早膳已经在花厅备好了,还热着呢。”
林渔对着菱花镜应了声“就来”,指尖又轻轻理了理鹅黄襦裙的领口。
镜中少女眉梢染着浅淡的笑意,裙摆上绣的缠枝莲随着动作轻轻晃,
衬得她肤色莹白透亮,比窗外婆娑摇曳、沾着晨露的芭蕉叶,还要亮眼几分。
推开门时,春桃的目光先落在她发髻上的珍珠簪,眼睛“唰”地亮了,语气里满是赞叹:
“姑娘这支簪子也太好看了!碎钻在光下闪着,衬得您的皮肤更白了,跟刚剥了壳的荔枝似的!”
跟着春桃穿过回廊,廊下挂着的竹帘被晨风吹得轻轻掀起,
一股清甜的荷香裹着水汽飘过来,瞬间驱散了夏日的闷热。
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顶着露珠,映在碧绿的水面上,
偶有几尾锦鲤摆着红尾鳍游过,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连影子都透着鲜活。
林渔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心里悄悄叹着——
前世在空调房里刷古装剧时,她总盯着屏幕里的亭台楼阁猜,
达官贵人家的夏天到底有多舒服,如今亲身体验才知道,
原来真的有“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的惬意,连风里都带着凉丝丝的甜。
“姑娘您快看那边!”
春桃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水榭,笑着抬手,
“那是夫人特意让人给您搭的凉棚,棚下还放了冰鉴呢,等您用完早膳,去那儿歇着最凉快了!”
林渔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水榭的凉棚下,
摆着个半人高的冰鉴,冰块融化的凉气混着荷香飘过来,落在皮肤上,连晨间的燥热都消散了大半。
她望着那片绿意盎然的荷塘,心里又软又暖——这样的日子,原主从前怕是连做梦都不敢想。
刚转过回廊拐角,花厅朱红的门扉便撞入眼帘。
林渔眼角的余光扫到厅前石阶上立着的两道身影,脚步蓦地顿了顿,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老夫人端坐在檐下的梨花木椅上,银白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斜插着支翡翠扁方,周身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沉静;
侯爷夫人就站在她身侧,月白褙子上绣着暗纹兰草,正抬手替老夫人拂去肩头的落絮,动作间满是恭谨。
两人的目光像是有重量似的,隐约已经朝她这边望来。
林渔的心“咯噔”一下沉了半截,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襦裙的下摆,鹅黄的布料被捏出几道褶皱。
她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方才在荷塘边积攒的惬意全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紧张。
前世她顶多在公司年会上跟领导问好,哪见过这般阵仗?
古代的请安礼仪是屈膝还是颔首?开口该叫“祖母”还是“老夫人”?万一行差了礼、说错了话,会不会被当成举止轻浮的野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