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理解:“我明白你的心思。人总是念旧的,哪怕过去的日子苦,也想跟从前的自己告个别。”
老夫人也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想去就去,外祖母让管家安排车马,再让几个得力的丫鬟仆役跟着,路上也安全。”
苏瑶立刻关心地说:“念儿那你可要注意照顾好自己”
林渔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又暖又酸——他们从没想过阻拦她,反而处处为她着想。
林渔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外祖母,谢谢舅妈,谢谢瑶儿。”
老夫人笑着说:“傻孩子,跟家里人客气什么。等过几日,让管家把车马备好,咱们选个晴天就出发。”
早膳过后,秦霜让人去通知管家安排行程。
林渔站在廊下,看着院中的秋海棠,发间的桂花玉簪在晨光下泛着光。
她知道,这一趟林家村之行,或许不会有太多收获,但至少,她迈出了寻找回去之路的第一步。
她摸了摸发间的玉簪,心里默默说:“爸,妈,我离找到回去的路,又近了一点。”
廊下的秋海棠被风拂得轻轻晃,花瓣上的露珠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秦霜站在不远处的月洞门后,望着廊下独自出神的林渔,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绢帕。
林渔背对着她,发间的桂花玉簪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小小的身影立在廊柱旁,望着院角的桂花树,肩膀微微垂着,连风拂动她的衣摆,都显得比寻常孩子要安静些。
秦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这孩子明明才十一岁,
本该是在母亲怀里撒娇、跟兄姐拌嘴的年纪,却要背着那么多事,连发呆时的模样,都透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
她想起苏阮当年说起自己要是有女儿,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
那时苏阮总跟她说,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女儿,要让她在侯府的暖阁里长大,
穿最软的锦缎,读最好的书,永远不用受一点委屈。
可谁能想到,好好的孩子会被人偷偷抱走,流落到偏远的山村,
在土坯房里熬过一年又一年,甚至在养父母失踪后,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了三年。
风又吹过,卷起几片桂花花瓣,落在林渔的发间。
林渔抬手,轻轻拂去花瓣,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秦霜看着她的侧脸,那眉眼间分明有苏阮的影子,可苏阮的眼神总是亮的,带着娇憨和暖意,而林渔的眼底,
却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有迷茫,有牵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
“阮阮啊,你要是看到念儿现在这样,该多心疼。”
秦霜在心里轻声念着,鼻尖一酸,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绢帕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她连忙抬手擦去眼泪,怕被林渔看见。
她想起林渔刚到侯府时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眼神里满是怯意,连吃饭都不敢多夹一筷子菜。
如今虽渐渐放开了些,却依旧懂事得让人心疼——老夫人说喜欢吃甜糕,她就记得每日让丫鬟备着;
苏瑶想要新的话本,她就悄悄让管家去买;
连府里的丫鬟仆役,她都从不摆小姐的架子。
可这份懂事,背后藏着的,是多少个独自熬过的夜晚?是多少回不敢言说的委屈?
廊下的林渔还在望着桂花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霜吸了吸鼻子,用绢帕擦净眼角的泪痕,轻轻走上前,声音放得极柔:
“念儿,风大了,站久了容易着凉,咱们回屋吧?”
林渔回头,看到秦霜,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浅淡的笑:“舅妈。”
那笑容里没有勉强,却也不够舒展,像被晨雾蒙着的花,少了几分鲜活。
秦霜走上前,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的领口,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肩头,心里又是一疼:
“咱们念儿是个好孩子,往后有舅妈在,有外祖母在,有整个侯府在,不用再自己扛着事了。”
林渔看着秦霜眼底未散的红意,心里微动,轻轻“嗯”了一声。
风再次吹过,带来浓郁的桂花香,秦霜望着林渔的眼睛,在心里默默对苏阮说:
“阮阮,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念儿,把她这些年受的苦都补回来,让她像你当初期望的那样,开开心心地长大。”
风裹着桂香又吹了一阵,将廊下两人的衣摆都拂得轻轻扬起。
秦霜牵着林渔的手往屋里走,指尖触到女孩微凉的掌心,忍不住又握紧了些——
这双手本该是握着绣针、捧着书卷的,却在山村的土灶边烧过柴、在田埂上拾过穗,连指节都比寻常小姐要粗糙些。
进屋后,秦霜让丫鬟端来温热的姜枣茶,亲手递给林渔:
“喝点暖身子,刚在廊下站了那么久,别染了寒气。”
林渔接过茶盏,指尖触到瓷杯的暖意,心里也跟着暖了几分,轻声道:“谢谢舅妈。”
秦霜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小口啜饮着茶,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桂花簪上——
那是苏珩特意寻来的和田玉,温润得像能融进骨子里,可戴在这孩子头上,却总让她想起苏阮当年那支梅花簪。
苏阮爱簪花,尤其爱梅花,当年秦霜还笑她“冬日里戴梅,倒比梅花还俏”,
如今再看林渔,眉眼间的神态与苏阮有十分相似,只是少了苏阮那份肆意的娇俏,多了几分沉淀的安静。
“念儿,”秦霜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她,
“往后若是有想做的事,或是心里闷得慌,都可以跟舅妈说。不用总把事藏在心里,你还小,该有孩子的样子。”
林渔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秦霜。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秦霜脸上,她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温柔,连鬓边新添的几缕碎发,都显得格外柔和。
林渔心里一酸,鼻尖微微发热——她知道秦霜是真心疼她,可她心里藏着的“回去”的念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是属于“林渔”的秘密,不是属于“林念”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