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鸡叫,林渔猛地睁开眼,天刚蒙蒙亮。
书桌上还放着昨天没看完的书,窗外的桂花香气又飘了进来,可这清甜的味道,此刻却让她胸口发闷。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全是冰冷的泪水,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黄沙的粗糙感——
那场梦太真实,真实到让她再也无法忽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另一个灵魂失去的一生。
林渔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连鞋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地冲到庭院里。
晨光刚漫过青砖墙头,昨夜梦里的薄冰与碎雪早已不见,桂花树的枝桠间缀满细碎的米黄花瓣,
风一吹,便簌簌落在她的肩头——和原主说的一模一样,只是这香气此刻闻着,竟带着几分扎人的疼。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树根旁的泥土,昨天被她随手丢弃的枯叶子还躺在石阶缝里,叶缘卷着霜气的痕迹。
林渔小心翼翼地把叶子捡起来,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灰,
忽然想起原主说的“桂花蜜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闷得发慌。
“我记得的。”她对着桂花树轻声说,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我帮你做。”
厨房里还剩着去年的陈糖,林渔翻出陶罐时,指腹沾了层薄薄的糖霜。
她搬来小凳子,学着原主描述的模样,踮着脚伸手去够枝头的桂花,指尖触到花瓣的瞬间,忽然想起梦里原主穿过树干的虚影,眼眶又热了。
她动作很轻,怕碰落太多花瓣,竹篮里的米黄渐渐堆起来,像盛了半篮月光。
熬蜜饯时,灶火要温,糖要慢慢化。
林渔守在灶台前,看着冰糖在锅里渐渐融成琥珀色,再把桂花倒进去,甜香瞬间漫满了整个屋子。
水汽氤氲里,她好像看见原主的虚影就站在门边,眼底没有了绝望,只剩轻轻的笑意。
蜜饯熬好时,天已经大亮。
林渔盛出一碟,放在桂花树下的石阶上,又给自己留了一块。
入口是糖的甜,混着桂花的清冽,可嚼着嚼着,眼泪却掉了下来。她对着桂花树轻声说:
“很好吃,你尝尝。以后每年花开,我都帮你做。”
风又吹过枝头,花瓣落在碟子里,像是轻轻的应答。
林渔知道,从这个清晨起,这棵桂花树不再只是庭院里的风景,原主的念想,她会替她守着,就像守着一个再也无法开口的约定。
往后每一个秋天,只要桂花再开,就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个姑娘,在这里爱过,盼过,也欢喜过。
“小姐!您怎么光着脚就往外跑?”
春桃抱着叠得整齐的月白绫裙冲进庭院,见林渔赤足踩在还沾着晨露的青石板上,忙快步上前,声音里满是焦急,
“这地儿刚过了露水,凉得透骨,仔细染了寒!”
林渔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泥点的脚背,指尖还残留着树根泥土的触感,只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一个人。”说罢便转身往屋里走,赤脚踩过门槛时,木屐声都透着几分轻飘。
春桃赶紧跟上,将衣裙放在妆台上,又取了帕子蹲下身想替她擦脚,却被林渔拦住。
她拿起桃木梳,细细替林渔梳理青丝,铜镜里映出少女的模样——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凝星,明明生得这般精致灵动,气质却像覆了层薄霜的寒梅,清冷淡雅。
“小姐,您瞧这发质多好,绾个双环髻再簪支珠花。”
春桃一边说着,一边绕着发带,
“对了,待会儿夫人要带您和苏瑶、苏婉两位小姐去水月亭,听说今日那儿请了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搭了高台唱《长生殿》,还有好些小商贩摆摊,可热闹呢!”
“古代的戏班子?”林渔握着梳妆镜的手顿了顿,眼里倏地亮起一点光——
穿越过来这一年多,她经历了很多磨难,听的是各种声,见的是生死逃亡,还真没瞧过搭台唱戏的热闹场面。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镜沿,连语气里都带了几分期待:
“倒是真想看看,戏台上的角儿,是怎么唱得台下人拍手叫好的。”
春桃见她有兴趣,笑着把妆台上那套月白绫裙拎起来,裙角绣着的暗纹桂花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小姐您瞧,夫人特意让人挑的这套,领口和袖口都缝了软缎,穿着舒服,也衬气色。”
林渔抬眼扫过那裙子,月白的底色干净素雅,正合她的性子。
她放下镜子,轻轻点了点头:“好,就穿这个。”
说话间,指尖不经意触到裙摆的桂花绣纹,忽然想起梦里原主说的“花瓣落在头发上”,心里又软了几分——
或许,带着这份念想去看一场热闹,也算是替原主多看看这人间烟火。
春桃手脚麻利地帮林渔换上月白绫裙,领口绣着几簇淡金桂花,
裙摆垂落时像裹了层月光,衬得她本就清冷的气质又添了几分雅致。
刚绾好的双环髻上,斜插着支银珠嵌红珊瑚的簪子,走动时珠串轻轻晃动,倒冲淡了些许疏离感。
“小姐这模样,待会儿保管要让苏瑶小姐她们眼前一亮。”
春桃满意地打量着,又递过一方绣着兰草的绢帕,
“这帕子您带着,若太阳晒得慌,还能挡挡。”
林渔接过绢帕攥在手里,指尖触到细腻的丝线,心里忽然想起梦里原主说的“花瓣落在头发上”。
她走到窗边,望着院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巷,听见远处隐约传来的锣鼓声,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走吧。”林渔转身朝春桃说,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期待。
林渔跟着春桃往前厅走,刚转过回廊就听见里面传来苏瑶清脆的笑声。
掀开门帘时,只见八仙桌旁早已坐了大半——秦霜穿着水绿褙子,正给老夫人布粥;
苏瑶和苏婉挨着坐,面前的碟子里还剩着半块豆沙糕;
老夫人手里握着银筷,面前的粥碗已见了底,显然已用了不少。
众人见她进来,目光都聚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