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她!”黑衣人刚伸手,斜对角的牢房里突然传出一声怒喝。
一个穿青布衣裳的少女扑到栏杆前,双手死死抓着木栏,指缝里都嵌进了木屑,
“那是我妹妹!你们要带她去哪?”
老鸨转过身,肥厚的手指抚了抚鬓边的珠花,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油灯的光落在她脸上,让她眼角的皱纹显得格外狰狞:“去哪?自然是带她去享清福。”
她踱步到青布少女的牢房前,故意压低声音,
“京城里的贵人就喜欢这样嫩得掐出水的姑娘,往后穿金戴银,可比在这地牢里喝冷风强多了。”
青布少女猛地撞向牢门,木栏被她撞得“哐当”作响,粗糙的木屑刮得她掌心生疼,却丝毫不顾。
她双目赤红,死死瞪着老鸨,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无耻!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迟早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鸨被她撞门的动静惊得往后挪了半步,随即又挺直腰板,肥厚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笑:
“无耻?小丫头片子,我看你是没认清自己的命。”
她缓步走到青布少女的牢门前,故意将脸凑得极近,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你倒是找面镜子照照,就你这清汤寡水的模样,这辈子别说踏进京城的朱漆大门,就算在城门口当个乞丐,都未必有人多看你一眼。”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被黑衣人攥着胳膊的少女,眼底的轻蔑更甚:
“你们生在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普通人家,偏偏长了张勾人的脸,这就是你们的错!
与其在乡下苦熬一辈子,不如让她去京城伺候贵人,往后绫罗绸缎裹身,金钗玉镯戴满手,这是她的福气!”
“福气?那是把她推进火坑!”
青布少女嘶吼着,指甲死死抠住木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妹妹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就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老鸨不耐烦地皱起眉,对着黑衣人挥了挥手:“跟她废话什么,把人带走!别耽误了贵人的时辰。”
黑衣人立刻如拎小鸡般揪住少女的后领,少女本就被吓得浑身发软,此刻更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踉跄着被拖拽前行。
她的裙摆扫过地牢地面的碎石,脚踝处未愈的擦伤被蹭得生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在地上,混着灰尘晕开小小的湿痕。
“姐姐!姐姐救我!”少女猛地转头,朝着青布少女的方向伸出手,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哭腔,
“我不想去京城,我想回家,姐姐你快救我啊!”
青布少女看着妹妹被越拖越远的身影,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窒息。
她疯了似的摇晃着牢房栏杆,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泪水汹涌而出:
“放开她!你们放开我妹妹!有什么冲我来!别碰她!”
可栏杆纹丝不动,只有她的哭喊在阴森的地牢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她疯了似的在牢里冲撞、哭喊,可牢门纹丝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黑暗里,
只剩下那撕心裂肺的求救声,在空旷的地牢里一遍遍回荡,最后渐渐模糊,成了扎在她心上最锋利的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得急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无数根细针,刺破了深夜的寂静。
林渔蜷缩在被子里,额头上布满冷汗,耳畔“救我,救救我们”的呼喊声越来越清晰,
仿佛不是来自梦境,而是从窗外那片漆黑的雨幕里钻进来的。
她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仍在梦中——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是黏腻冰冷的石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枯叶上,发出“吱呀”的闷响。
前方的地牢通道里,火把的光芒忽明忽暗,将墙壁上斑驳的血痕照得格外刺眼。
她看见之前那个青布少女被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架着胳膊往前走,
少女的青布衫被扯破了一角,露出的胳膊上满是青紫的伤痕,
她挣扎着回头,眼里的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尘,在火光下划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通道两侧的牢房里,挤满了和少女年纪相仿的姑娘。
有的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抓着冰冷的铁栏杆,指节泛白;
有的趴在栏杆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和绝望。
当林渔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时,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有人!”,
所有姑娘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像抓住了最后一丝光亮。
“救救我们!”
一个穿碎花布裙的姑娘率先伸出手,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褪色的银镯子,随着手臂的挥动轻轻作响。
紧接着,无数只手从牢房的铁栏杆缝隙里伸了出来,
有的手纤细苍白,有的手布满冻疮和伤痕,它们在空中徒劳地抓着,像濒死的鱼儿在水面挣扎。
“你是不是来救我们的?”
“带我们出去好不好,我想回家!”
细碎的哀求声混着地牢顶部滴下的水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反复回荡,压得林渔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你不是说出去了会救我们吗?为什么不救我们?”
林渔循声望去,只见青布少女挣脱了汉子的束缚,
跌跌撞撞地扑到铁栏杆前,她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嘴唇干裂出血,眼神里满是质问和痛苦。
火把的光芒在她身后晃动,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石板上,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而周围的姑娘们也跟着躁动起来,她们的哭声、喊声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窗外的雨声,
那些伸出的手越来越近,几乎要触碰到林渔的衣角,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期盼。
林渔僵在原地,指尖冰凉得像攥着块寒冰。
青布少女的质问像根烧红的铁针,扎得她心口发疼——她明明记得自己逃出过这里,可为什么又回到了这潮湿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