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指尖在案上顿了顿,才压着声线缓缓开口:
“自接你回府,陈京便彻查此事了,如今那些姑娘,该是都平安回家了。”
话落的瞬间,窗外的夜风突然卷着凉意扑进来,檐下的桂花被吹得簌簌作响,
细碎的花瓣打着旋落在窗台上,像是在轻轻应和这句安稳的话。
林渔心里猛地一动——陈京她是知道的。
只要交给他,从没有半分差池。
他沉着调度,做事向来稳妥得让人安心。
想到这儿,她攥着衣角的手指悄悄松开,紧绷的肩线也慢慢放软,
悬了一整晚的那颗心终于往下落了落,方才还带着忧色的眼底,也重新亮起了细碎的光。
林渔望着窗台上堆积的桂花,指尖轻轻蹭过衣料上被攥出的褶皱,那点紧绷的触感渐渐消散。
她抬眼看向苏明远,声音里终于没了之前的发颤,多了几分松快:
“舅舅,有陈京在,我就放心了。”
说着,她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桂花。
夜风带着清甜的香气拂过指尖,她忽然想起梦里阿瑶鬓边别着的小野花,眼眶微微发热,却笑着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一来,阿瑶……还有其他姑娘,就都能好好的了。”
苏明远看着她眼底重新亮起的光,原本蹙着的眉也舒展了些,他拿起案上的茶盏递过去:
“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林渔接过茶盏,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底,她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这颗悬了许久的心,总算在这秋夜的桂花香里,彻底落了安稳。
苏明远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落在林渔微垂的脸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探询开口:
“我听你舅母说,你打算回一趟林家村,找找你养父母当年的线索?”
林渔指尖轻轻攥了攥茶盏的边缘,抬头时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她轻轻点头应了声“嗯”,才继续说道:
“他们当年走得太突然了,我总不信是意外。说不定老房子里,还藏着他们没来得及说的话,或是没留下的东西。”
苏明远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着,目光落在林渔低垂的发顶,声音又柔了几分:
“林家村路途遥远,山路又不好走,你一个人去,我怕你外祖母对你放心不下。”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蹭过案上的茶渍,语气里多了几分叹惜:
“老人家好不容易盼回失踪十二年的外孙女,如今你又要为养父母的事操心,她只怕夜夜都要盯着你的房门,担心你再出点差错。”
“舅舅,没事的。”
林渔抬眼,眼底的执拗淡了些,却多了几分笃定,
“我从前在林家村,养父母忙的时候,也是自己洗衣做饭、上山采野菜,独自生活了那么久,早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苏明远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心里轻轻一叹。
这孩子自小就比同龄人懂事,养父母走后独自撑着日子,连哭都藏着掖着,如今这份懂事落在他眼里,只剩满心的疼惜。
他沉默片刻,终究是松了口:“罢了,你既主意已定,我会调派两个得力的人跟着你,也好让你外祖母安心。”
林渔听见这话,眼底瞬间亮了亮,握着茶盏的手轻轻晃了晃,温热的茶水漾起细碎的涟漪。
“谢谢舅舅!”
她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轻快,方才还紧绷的嘴角彻底弯了起来,发间沾着的桂花碎也跟着晃了晃,添了几分鲜活气。
苏明远看着她这副模样,原本皱着的眉彻底舒展开,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宠溺:
“你啊,就知道让长辈操心。”
说着,他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张泛黄的纸卷,摊开在案上——
竟是张林家村的简易地形图,上面还用墨笔圈出了几处关键的地方,
“这是我让人提前画的,你去了也好有个方向,免得在山里绕路。”
林渔凑过去细看,指尖轻轻拂过地图上“林家村老院”的标记,心里暖得发涨。
窗外的夜风渐渐停了,桂花也不再簌簌掉落,只留满室清甜的香气。
她抬头看向苏明远,眼眶微微发热,却笑着轻声说:“有舅舅在,我一点都不担心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窗纸透进浅淡的天光,林渔在朦胧中翻了个身,指尖触到微凉的被褥才缓缓睁开眼。
她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还没彻底清醒,就听见门帘轻响,春桃端着白瓷碗走进来,热气裹着米粥的清香飘满屋子:
“小姐,您醒啦?这是刚熬好的小米粥,管家说您今日要赶路,特意让厨房多熬了些。
对了,马车已经备在门口,您吃完就能往林家村去了。”
“这么快?”林渔坐起身,睡意瞬间散了大半。
她接过粥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口,三两口喝完便催着春桃帮忙梳洗。
挑衣物时,她特意选了件深色的粗布短衫,又配了条方便行走的青布裤,束好发后拎起早已收拾好的小包袱,脚步轻快地往门口去。
刚拐过回廊,就看见管家站在马车旁,深色的衣袍被晨风吹得微晃,见她来忙上前一步:
“小姐,马车里铺了软垫,还备了提神的薄荷糖,您路上若是累了,让车夫停在树荫下歇会儿就好。”
“好,有劳管家了。”
林渔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清脆的笑语——
“苏念妹妹等等我们!”
她回头望去,只见苏瑶和苏婉提着两个绣着碎花的布包,裙摆被晨风吹得飘起,快步朝她跑来。
苏瑶先停下脚步,把布包塞进林渔手里,喘着气说:
“这是我和妹妹连夜给你装的蜜饯,路上嘴馋了能吃,还能解乏。”
苏婉也跟着递上另一个布包,眼睛亮晶晶的:
“里面有我攒的手帕,还有防蚊虫的香包,林家村在乡下,蚊虫多,你带着准有用。”
林渔捏着两个软软的布包,鼻尖又泛起熟悉的酸意,却笑着揉了揉苏瑶的头发: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