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林老实趿着布鞋就往外跑,刚到村口就看见林渔身后那几匹高头大马——
马身上的鬃毛在昏光里泛着油亮的光,马上的随从穿着墨色劲装,腰间的长刀鞘反射着冷光,一看就不是善茬。
林老实心里“咯噔”一下,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王桂英和桃花躲在人群后往外瞅,见那些随从个个面色冷峻,
腰间的刀鞘上似乎还刻着花纹,心里顿时慌了——
下午她还叉着腰,把林渔骂跑了,如今人家被这般凶神恶煞的人护着,要是记仇,自家这破屋怕是都保不住!
她狠狠掐了桃花一把,示意她别出声,自己却忍不住往门后缩了缩,连呼吸都放轻了。
桃花被掐得眼眶发红,却不敢哭。
她望着被随从护在中间的林渔,见林渔虽鬓边沾了点尘土,可站在那几匹高大的马旁,竟半点不怯,反而比白日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沉静。
桃花心里又酸又妒,手指死死绞着衣裙,那些马,那些穿得光鲜的人,
她只在画本里见过,凭什么林渔一个外来的丫头,能被这般对待?若是这些人找的是自己,那该多好。
为首的侯府随从,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林渔身上——
见她稳稳地扶着马鞍,面色虽倦,却并无伤痕,那紧了一夜的肩背骤然松弛,悬在嗓子眼的心“咚”地落回了肚子里。
他快步上前,墨色劲装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子,
发出轻微的声响,走到马前,微微躬身,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关切,连声音都比白日里温和了几分:
“苏念小姐,昨夜让您受了惊吓,可有大碍?”
苏念?
林渔心里猛地一跳——这不是她随口编的“林渔”,是她在侯府十几年的真名!
看来他们真的认识自己,她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
指尖冰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轻点了点头,决定先顺着对方的话,走一步看一步。
为首的随从见她点头,便转过身,背对着林渔,面朝围观的村民。
他身姿挺拔如松,在昏黄的灯光下,墨色劲装的暗纹若隐若现,腰间的长刀鞘上,一枚银质的“靖安侯府”令牌,在马灯的光线下闪着冷冽又华贵的光。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侯府下人特有的威严,字字清晰地撞在夜色里:
“诸位乡亲,这位并非什么‘林念’,而是我们靖安侯府的苏念苏小姐——当今圣上亲封的靖安侯,便是苏小姐的亲舅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或好奇、或惶恐的面孔,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郑重:
“侯府是什么地方?那是京城朱门,玉阶丹陛,常年挂着御赐的明黄宫灯,
府里的侍卫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便是朝中的三品大员,见了我家侯爷,也要礼让三分。
想来此地山高路远,消息闭塞,诸位未曾听闻,但苏小姐的身份,容不得半点怠慢。”
“侯府……”
“靖安侯的外甥女?”
这话像炸雷劈在人群里,村民们瞬间没了声音,连举着煤油灯的手都开始发抖。
林老实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他慌忙扶着门框,脸色惨白——
前几日他还为了一点小事,帮着自家女儿桃花刁难这位小姐,如今想来,自己那点心思,
在侯府的权势面前,竟比地上的草芥还不如!他张了张嘴,想赔罪,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桂英吓得浑身发抖,拉着桃花就往屋里躲,却因为慌不择路,撞在了树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不敢吭一声。
她哪里敢想,自己骂的竟是侯府的小姐?
那可是跺跺脚,京城都要震三震的人物,如今就在眼前,她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桃花躲在娘身后,偷偷探出头,望着苏念的方向。
马灯的光落在苏念身上,给她素色的衣衫镀上了层暖光,连她鬓边的尘土,都像是被这光衬得没那么狼狈了。
桃花心里的嫉妒早已变成了敬畏,她望着苏念,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原来这世上真有画本里写的金枝玉叶,就站在这穷山沟的夜色里,离她这么近,却又远得像隔着云端。
夜风吹过,老槐树上的马灯晃得更厉害了,灯影里,随从腰间的令牌愈发耀眼。
林渔站在光里,看着眼前这些或惶恐、或敬畏的面孔,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侯府的身份,果然是这世上最硬的靠山,往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夜风卷着山尖的寒气,往人骨头缝里钻,老槐树上的马灯晃得更急,灯影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晃动的影子,像极了此刻村民们慌乱的心绪。
为首的随从话音刚落,村口静得连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老实扶着门框,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想起要行礼,慌忙撩起粗布短褂的下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
“草民……草民林老实,不知是侯府小姐驾临,昨日多有冒犯,还请小姐大人有大量,饶了草民这一回!”
他一跪,村民们也如梦初醒,哗啦啦跪倒一片,连举着煤油灯的妇人都顾不上灯油洒了手,
慌忙跟着磕头,嘴里七嘴八舌地喊着“见过小姐”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原本还带着几分好奇的目光,此刻只剩下十足的敬畏,连抬头看苏念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王桂英躲在树后,见村长都跪了,吓得腿肚子转筋,拉着桃花也“咚”地跪在了泥地上,头埋得低低的,
后脑勺对着外面,声音细若蚊蝇:“小、小的有眼无珠,昨日不该对小姐无礼……求小姐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她心里怕得要死,生怕苏念记仇,让侯府的人把她拖出去治罪,
连报复的心思,早被吓得烟消云散,只盼着这位贵人能快点忘了她这号小人物。
桃花跪在娘身边,偷偷抬眼,瞥见苏念被随从护着,站在一片光影里,身姿笔挺,竟没有半分要让他们起来的意思。
她心里又怯又羡——原来这就是贵人的气派,一句话,就能让全村人俯首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