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村民，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淡淡扫了眼林老实和王桂英的方向，目光落在为首的随从身上。
随从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起来吧。我家小姐心善，今日之事，既往不咎。但往后在村里，谁若是再敢对苏小姐不敬，或是打她名下田产的主意——”
他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轻轻一按，刀鞘发出“咔”的轻响，
“侯府的规矩，可不是吃素的。”
这话一出，林老实慌忙磕头：“不敢！绝不敢！往后小姐在村里，便是我们的活菩萨，谁敢不敬，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王桂英也跟着附和，头磕得更响，额头都沾了泥。
夜风陡然转厉，卷着老槐树上的枯叶“哗啦啦”往下落，马灯的光被吹得剧烈晃动，明明灭灭地打在林渔身上——
她往前站了两步，素色的衣摆在风里猎猎作响，原本沉静的眼底，
此刻燃着团火，居高临下地望着还跪在地上的林老实和王桂英，声音清亮，像淬了冰的刀子，一下下扎在两人心上。
“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林渔冷笑一声，这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林老实，你先管好你自己，再来说‘饶不了谁’！”
她的目光扫过林老实惨白的脸，又落在王桂英沾着泥的额头上，字字铿锵：
“你是村长，可村里的事，你管过一件正经的？自家的烂事都堆成山了，还有脸当这个村长！
你身为丈夫，王桂英在村里偷鸡摸狗、占邻里的便宜，谁家的菜地没被她薅过？
谁家的针线没被她顺走过？这些破事你心里门儿清，却装聋作哑，纵容她横行霸道——
你这丈夫，当得可真‘称职’！”
王桂英浑身一哆嗦，头埋得更低，耳朵却竖得笔直，每一个字都像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旁边还没走远的村民，也悄悄停下脚步，躲在树影里听着，有人忍不住点头——可不是嘛！
去年张婶家的鸡丢了，最后就在王桂英家的锅里炖着；
李奶奶的绣花线，转头就出现在桃花的针线筐里，只是没人敢说。
林渔的火气没消，目光又转向躲在王桂英身后的桃花，语气更沉：
“你身为父亲，更是失败透顶！桃花才十五岁，在村里蛮横霸道，抢小孩的糖，推老人的车，连三岁的娃娃都怕她！
上次张大娘给孙子煮的鸡蛋，被她抢了就跑，张大娘追了两步，差点摔在坡下——这些事，你管过吗？
你和王桂英只知道惯着她，她要星星不敢给月亮，把她惯得无法无天，对老人不尊，对弱小欺凌！”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震得夜风吹得更急：
“你以为村里人是怕桃花吗？是怕你们夫妻俩的嘴脸！背地里，谁不厌恶她？谁不骂她是没教养的泼猴？
桃花今天这般模样，全是你们夫妻俩一手惯出来的！你们不是疼她，是害她！
等将来她走出这山沟，谁还能像你们一样纵容她？到时候吃了大亏，悔都来不及！”
这话像重锤，狠狠砸在林老实和王桂英心上。
林老实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紫，跪在地上的膝盖都在抖，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这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也怕王桂英撒泼，可如今被林渔当众戳穿，连半点遮羞布都没剩下。
王桂英更是浑身发抖，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不是委屈，是羞的——
她抬头想辩解，可对上林渔锐利的目光，又慌忙低下头，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桃花躲在娘身后，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林渔说的每一件事，她都做过，以前觉得理所当然，
可此刻被当众说出来，再想到村民们平日里躲着她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树影里的村民们，听得心里一阵痛快！
这些话，他们憋在心里多少年了，碍于林老实是村长，谁都不敢说，如今被苏念小姐替他们喊了出来，
只觉得胸口的郁气一下散了，有人悄悄攥紧了拳头，眼里满是解气。
夜风里的寒气似乎都弱了些，马灯的光重新稳了下来，照亮林渔挺拔的身影，也照亮林老实一家三口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模样。
夜风渐歇，只余下零星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林老实脚边。
马灯的光彻底稳了下来，明晃晃地罩住林渔，她立在光影中央，身姿挺拔如松，望着地上三人狼狈的模样，
心里的火气像被风吹散的烟，消了大半，可语气依旧冷得像冰，字字砸在地上，掷地有声：
“事业失败，家庭也一塌糊涂——自己的妻子管不住，任由她在村里作威作福；自己的女儿教不好，
惯得她成了人人厌恶的泼猴，你这样的人，还有脸坐在村长的位置上？”
她往前半步，目光扫过躲在树影里、大气不敢出的村民，声音陡然提高，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绝，可我苏念眼里容不得沙子！纵容你这样的人当村长，就是拿全村人的日子当儿戏！
你先滚回去，把你家里的破事捋顺了，把王桂英的手脚管紧了，把桃花的性子掰过来——再来谈当村长的事！”
林老实的脸早已红得像烧熟的烙铁，头埋在胸口，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膝盖下的青石板仿佛都要被他的羞愧烫穿。
王桂英更是浑身筛糠，眼泪混着额头的泥，糊了满脸，连偷偷抬眼的勇气都没有。
桃花躲在娘身后，肩膀一抽一抽的，方才的骄横早没了踪影，只剩下被当众戳穿的难堪。
“今日我把话撂在这——”
林渔的目光重新落回林老实身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这村长之位，你不配！我要让所有村民重新选举，选个能管事、能护着大家的人来当！”
她顿了顿，看着林老实浑身发抖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