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身为一村之长,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你平日里对村民摆架子、占好处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怂样!”
这话一出,树影里的村民们顿时炸了锅,压抑多年的情绪再也藏不住——有人忍不住低呼“好!”,
有人攥着拳头,眼里闪着光,连最胆小的张婆子,都敢探出半个身子,望着林渔的方向,满眼都是感激。
夜风彻底暖了,马灯的光映着林渔的脸,也映着村民们振奋的神情,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扬眉吐气的痛快。
林渔扫过众人,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力量:
“乡亲们,往后这村里的事,有我苏念在,谁也别想再欺负你们!今日就散了吧,明日一早,咱们在老槐树下集合,重新选村长!”
村民们齐声应着“好!”,声音在夜里传得老远,林老实跪在地上,听着这声呼应,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村长,是真的当到头了。
夜风里的痛快劲儿,像撒了把糖,甜到了村民们心里。
众人齐声应着“好”,声音撞在山壁上,又折回来,震得老槐树的叶子都“沙沙”作响,像是也在跟着附和。
躲在树影里的人,一个个从暗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扬眉吐气的笑,
看向林渔的眼神,早已没了最初的敬畏,多了几分亲近与依赖——
这哪里是侯府来的贵人,这分明是替他们撑腰的活菩萨!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是村里最老实的张老汉,他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锄头,对着林渔拱了拱手,声音有些发颤,却字字真诚:
“苏小姐,您说得对!这村长,早就该换了!林老实占着位置不干事,王桂英和桃花更是把村里搅得鸡犬不宁,我们早就忍够了!明日选村长,我们听您的!”
“对!听苏小姐的!”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去年我家的菜地被王桂英踩坏了,找林老实评理,他倒好,说我小气!”
“我家娃子被桃花推搡,摔破了头,林老实就赔了句‘小孩子打闹’,连句正经道歉都没有!”
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此刻借着这股子劲儿,全倒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像潮水似的,拍得林老实头都不敢抬。
林渔抬手往下压了压,喧闹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看着眼前这些面带期待的村民,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乡亲们,选村长不是小事,得选个心善、公正、肯为大家办事的人。
明日一早,大家都把心里合适的人选想清楚,咱们在老槐树下,一人一票,公开选,选出来的人,我替大家盯着,要是他敢像林老实一样不作为,我第一个不答应!”
“好!有苏小姐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村民们彻底放了心,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有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谁家的汉子老实,谁家的婶子公正,连夜里的寒气,都像是被这股子热乎劲儿冲散了。
林渔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林老实一家三口,语气又冷了下来:
“还跪着干什么?难不成要我请你们起来?回去好好反省,明日选举,你们也得来——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村长,什么叫真正的做人!”
林老实浑身一激灵,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慌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拉着还在哭的王桂英和桃花,头也不敢抬,
几乎是逃一般地往家跑,脚步踉跄,连掉在地上的烟杆都忘了捡,只留下一个狼狈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村民们看着他们逃走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里,满是积压多年的解气。
有人凑到林渔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苏小姐,天这么晚了,您还没吃饭吧?要不……去我家吃点?我老婆子煮了红薯粥,热乎着呢!”
“去我家!我家有白面馒头!”其他人也跟着争抢起来,眼里满是热情。
林渔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里暖暖的,她笑着摆了摆手:
“多谢乡亲们,不用麻烦了。村长家已经在准备了,我去那边就行。大家也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还要选举呢!”
村民们见她执意要去村长家,也不再多劝,嘴里说着“明日见”“小姐早点歇息”,便陆陆续续地往家走。
夜色里,脚步声、谈笑声渐渐散去,只剩下几盏煤油灯的光点,像星星似的,慢慢隐进各家的院门。
林渔看着最后一个村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脸上的笑容缓缓淡去,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心里泛起一阵凉——
想当初,她在村里,被王桂英堵在巷子里抢东西,被桃花领着一群孩子扔石子,她哭喊着求助,可路过的村民,
要么低头快步走开,要么假装没看见,谁也没伸过一次手。
如今呢?不过是仗着侯府的身份,说了几句公道话,大家便这般热情,连一口热粥、一个白面馒头都争相递来。
“果然是墙倒众人推,人敬的,从来都是身份,不是我林渔。”
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被夜风卷走,只有自己听得见。
身后的随从见她站着不动,轻声问:“小姐,不去村长家吗?”
“先不去了。”
林渔摇摇头,目光转向村子最偏僻的西北角——那里挨着山根,只有一间孤零零的土坯房,是村里瞎眼的陈婆婆住的地方。
她白天听村里的老人提过,陈婆婆虽看不见,却记着村里几十年的事,手脚也利落,是个心善的老人。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养父母的死因,还有失踪多年的妹妹阿杏,或许,陈婆婆能知道些什么。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林渔对随从吩咐道。
随从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要跟着,却见林渔眼神坚定,便点了点头:
“小姐小心,我们就在这守着,有事喊一声。”
林渔嗯了一声,转身往西北角走去。
越往那边走,路越窄,地上的碎石子硌得鞋底发疼,周围的房屋也越来越稀疏,最后只剩下黑漆漆的山影,和耳边“沙沙”的草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