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婆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闭着眼,头微微晃动,像是在努力回想当年的情景: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怪。那天夜里,我先是听见有人喊‘救火’,
跑过去时,庙门已经烧穿了,火苗子从窗户里窜出来,映得半边天都红了,可周围的草垛、柴火堆,偏偏没怎么烧着……”
“偏偏没烧着?”林渔的心猛地一缩,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了上来——
那场火,是冲着爹娘和阿杏去的,是人为的!
她攥着陈婆婆的手,指尖冰凉:“婆婆,当年逃出来的村民多吗?除了我爹娘,还有谁在那破庙里待过?”
陈婆婆皱着眉,细细思索着,眼角的皱纹拧成一团:
“逃出来的人不多,也就十几个。破庙里除了你爹娘和阿杏,还有村里的李老三,还有……还有邻村的王二。
不过李老三在火起前就走了,说要去镇上找亲戚;
王二……王二好像是和你爹娘前后脚进的庙,火灭后,也没人再见过他……”
“王二?”林渔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印象。
一个陌生的外村人,偏偏在爹娘躲难时出现,又在失火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冷风,吹得窗纸“哗啦”作响,像是有人在窗外窥探。
林渔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户,夜色浓稠,什么都看不见,却总觉得那黑暗里,有双眼睛正盯着屋里,带着冰冷的恶意。
“阿念,你别多想了,”陈婆婆感觉到她的紧张,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里带着疲惫,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或许真是我们想多了……”
林渔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炕头那只歪耳朵的布偶兔子上——
兔子的黑纽扣眼睛,正静静地“望”着她,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寒意,语气坚定:
“婆婆,不是我想多。爹娘和阿杏不能死得不明不白,那场火的真相,我一定要查清楚。
王二、李老三,还有当年逃出来的人,我都要找到他们问清楚。”
夜风吹得院角的桂树又沙沙作响,几片金桂花瓣被吹进窗棂,落在冰凉的茶碗里。
陈婆婆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点头,枯瘦的手紧紧握住林渔的手,像是给她力量,也像是给自己安慰:
“好,婆婆陪你查。当年的事,我也记不太全了,但只要我能想起来的,都告诉你。阿念,你放心,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让你爹娘和阿杏白死。”
林渔望着陈婆婆紧闭却透着坚定的眼睛,心头一暖。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疑团也像这黑夜一样厚重,但她不再茫然,不再害怕——
她有陈婆婆陪着,有这满屋子的桂香和旧时光陪着,更有原主那份未了的执念陪着,
不管那场火背后藏着什么,她都要一点点挖出来,
给爹娘,给阿杏,也给那个当年在雨里哭喊着找家人的小姑娘,一个交代。
夜深得像化不开的墨,窗纸外的风停了,连桂树的沙沙声都歇了,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一下下,沉得像敲在旧木头上。
陈婆婆攥着林渔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背上的纹路,像是在反复确认眼前的人是真的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涩:
“当年逃出来的人,我还记得几个。
除了李老三和王二,还有你张婶子,她男人在山崩时没了,带着个三岁的娃,后来跟着流民往南去了;
还有村西头的赵大爷,他腿被石头砸伤了,火灭后没多久就走了……”
林渔仔细听着,把这些名字在心里一一记下,又追问:
“那王二呢?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是高是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
“记不清了……”
陈婆婆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懊恼,
“那年头人人都灰头土脸的,他又闷不吭声,只记得穿件打补丁的布袄,好像……好像左手腕上有块疤,不大,圆圆的,像是被什么烫的。”
“圆疤……”林渔在心里刻下这个细节,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炕沿——那里还留着陶壶暖过的余温,可她的心却凉得发紧。
一个外村人,带着不明的伤疤,出现在爹娘避难的破庙,又在火后凭空消失,这太可疑了。
正想着,院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声,像是有人踩断了院角的枯枝。
林渔猛地抬头,看向那扇糊着旧纸的窗,夜色里,隐约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贴在窗纸外,一动不动。
“谁?”她压低声音,手不自觉地往炕边摸去——那里放着陈婆婆的木杖。
陈婆婆也听见了动静,身子瞬间绷紧,闭着的眼睛转向窗外,耳朵竖得笔直:
“谁在外面?”
窗外的影子顿了顿,没出声,片刻后,竟缓缓往后退去,脚步声轻得像猫,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林渔没敢追,她知道夜里山路难走,更怕这是调虎离山计,把陈婆婆一个人留在屋里不安全。
“是……是村里的人吗?”陈婆婆的声音有些发颤,抓着林渔的手更紧了。
林渔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窗纸上那个淡淡的人影轮廓上,心里疑云更重:
“不像。村里人本就不多,夜里没人会来这儿。而且他刚才……一直在窗外听着。”
这话一出口,屋里的空气更沉了。
那个人,是冲着她们来的?是冲着当年的事来的?
难道说,当年的火,真的和人有关,而这个人,现在还在附近?
林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反手拍了拍陈婆婆的手背,语气尽量平稳:
“婆婆,您别怕,有我在。以后夜里咱们把门关紧,我守着您。”
陈婆婆点了点头,泪水又涌了上来,却不是因为怕,而是心疼:
“阿念,都怪婆婆没用,帮不上你,还让你跟着担惊受怕……”
“不怪您,”林渔打断她,目光变得坚定,
“这不是您的错,是我该查清楚的事。
刚才那个人,说不定就是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