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像针一样扎进耳膜,林渔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
梦里的红油火锅还在咕嘟冒泡,毛肚刚裹满麻酱的醇厚香气似乎还黏在舌尖,
可那声极轻的响动,却让她瞬间从柔软的暖意里坠入冰窖——
这不是她熟悉的出租屋,没有好友的笑声,只有厢房里厚重的寂静,和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檀香。
呼吸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起伏都带着颤抖的重音,连带着身下的硬板床都似有若无地轻颤。
鼻尖萦绕的檀香混着一丝陌生的、带着凉意的草木气息,绝非出租屋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她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后背上,不重,却像针一样扎人,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办?万一对方发现她醒着,会不会直接动手?
林渔死死抿住嘴唇,逼自己放缓呼吸,可胸腔里的心脏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咚咚咚地快要跳出嗓子眼。
她能听到自己的耳鼓在嗡嗡作响,甚至能捕捉到不远处传来的、极轻的脚步声
——缓慢、谨慎,正一步步朝着床边靠近。
那脚步声停在了床沿,紧接着,一股淡淡的、类似墨汁混着尘土的味道飘了过来。
林渔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她的后脑勺停留了片刻,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她的肩头。
是手指?还是刀柄?她的身体瞬间僵硬,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疼得她差点闷哼出声。
“姑娘?”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距离近得让她能感觉到对方说话时的气息。
那声音里没有恶意,反而带着一丝试探和困惑。
林渔的心稍微松了一瞬,却又立刻提起——
电视剧里不也常有这种伪装和善的反派吗?
她依旧闭着眼,假装睡得深沉,连眼皮都不敢颤动一下,只盼着对方能误以为她还没醒,自行离开。
可对方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那道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
脚步声又挪到了床尾,像是在打量她身上的衣服——
“不应该啊,怎么还没醒”男人的声音又低低地响起,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渔心里咯噔一下,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衣角,和一双沾着泥土的布鞋。
对方的身影颀长,似乎手里并没有拿什么危险的东西。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依旧维持着僵硬的睡姿,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如果对方再靠近,她要不要假装翻身,趁机观察清楚?还是干脆猛地坐起来,先发制人?
林渔的指尖已经沁出冷汗,脑子里两个念头疯狂拉扯——先发制人怕打不过,假装翻身又怕露破绽。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肩头又被轻轻拍了一下,那力道很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倒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姑娘,醒醒。”
男人的声音隔着一层薄纱似的距离飘过来,比方才更贴近些,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像初春化雪时的一缕暖风,轻轻拂过林渔紧绷的神经。
“你昏睡了整整一日,再不醒,属下便要去请郎中了。”
郎中?
这两个字像一块石子砸进林渔翻涌的惊惧里,瞬间浇熄了大半脑补的刀光剑影。
她原以为等待自己的是凶神恶煞的歹人,或是面目狰狞的鬼怪,却没想过对方会提及“郎中”——
这两个字里藏着的善意,让她胸腔里狂跳的心脏稍稍缓了缓。
可警惕的弦依旧绷得笔直。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另一种伪装?
林渔死死攥着身下的粗布褥子,指尖掐得掌心生疼,
借着“翻身”的惯性,猛地侧过身,眼帘一掀,目光像淬了寒的箭,直直射向床边的人。
入目是一身半旧的玄铁铠甲,甲片上沾着些尘土与草屑,边缘磨得有些发亮,显然是常年穿戴的模样。
再往上看,是张约莫三十岁的脸庞,额前覆着一层薄汗,眉眼算不上出众,却胜在清亮干净,像山涧里未被污染的溪水。
他眼底没有半分恶意,反倒因为她突然睁眼的动作,
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错愕,那神情憨直又真切,倒像是个没什么心机的老实人。
是个小兵?
林渔的心跳慢了半拍,紧绷的脊背微微松弛了些许,却依旧不敢全然放下戒备。
她飞快地收回目光,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抬手揉了揉眼睛,
故意将声音压得沙哑又慵懒,带着刚从沉睡中被唤醒的迷茫:
“唔……我竟睡了那么久吗?”
小兵被她这副刚醒的懵懂模样逗得咧嘴一笑,粗糙的手掌在玄铁铠甲上蹭了蹭,
甲片碰撞着发出“叮铃哐当”的细碎声响,像串起的铜铃,倒冲淡了军帐里沉凝的肃穆。
“可不是嘛!”他语气憨直,带着几分爽朗,
“张统领一早便惦记着姑娘的身子,特意让小的过来瞧瞧。
统领说了,您醒了先吃碗热乎早膳垫垫,咱们就启程——接您进京的人马,昨儿后半夜就到营外候着了。”
“萧策他……怎么样了?醒了吗?”
林渔的心猛地一提,先前刻意维持的慵懒瞬间破了功,声音里藏不住的担忧像漏了缝的潮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她攥着褥子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
小兵见她这般关切,连忙放缓了语气,语气笃定地宽慰道:
“姑娘您尽管放心!萧将军身子骨硬朗着呢,不过是些皮外伤,军医已经诊治过了。
等将军伤势康复,自会即刻进京寻您,绝不会让您久等的。”
他说着,还拍了拍胸脯,铠甲的声响再次响起,带着几分让人安心的踏实感。
林渔的心像被攥了一下,先前那点刚放下的焦虑又翻涌上来。
她掀开薄被,挣扎着就要下床,粗布褥子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粗糙的触感:
“我想去看看他,就一眼也行。”
小兵连忙上前两步拦住她,铠甲碰撞的“哐当”声里带着几分急切,却依旧维持着客气:“姑娘万万不可!”
他微微躬身,语气诚恳,“萧将军这会儿还在静养,军医特意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免得影响伤势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