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的脚步顿住,指尖蜷了蜷,眼底的光亮暗了暗。
她知道自己此刻没有立场强求,可心里那股莫名的牵挂却像藤蔓般疯长——
那个素未谋面、却似乎与自己命运纠缠的萧策,
他的伤势到底重不重?所谓的“皮外伤”,会不会是小兵刻意宽慰她的说法?
“就看一眼,我不说话,也不打扰他静养。”
她放软了语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住眼底的焦灼,
“我只是……有点不放心。”
小兵面露难色,挠了挠头,语气却依旧坚定:
“姑娘,不是小的不通情理,实在是军令难违。”
他指了指门外,“张统领特意交代过,您是将军叮嘱要重点保护的人,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歇息,吃完早膳赶紧启程进京,这才是对将军最好的交代。”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您放心,将军身边有专人照料,军医也守着呢,绝不会出岔子。
等您到了京城安顿下来,过不了几日,将军痊愈了就会来寻您,到时候您想见多久都成。”
林渔看着小兵坦荡又坚决的眼神,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无济于事。
她缓缓收回脚步,重新坐回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褥子上的布纹,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是对萧策的担忧,另一方面是对“进京”未知前路的惶恐,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胸口发闷。
门外的风沙似乎更大了,窗户被吹得“哗啦”作响,夹杂着士兵们隐约的呼喊声。
林渔望着门外的方向,心里默默想着:萧策,你一定要平安。
可京城那龙潭虎穴,我又该如何自处?
伙房很快送来早膳,粗瓷碗里盛着温热的小米粥,
上面飘着几粒红枣,旁边还有一碟腌菜和两个白面馒头,热气氤氲着散发出朴素的麦香。
小兵将食盘放在矮桌上,憨厚地笑了笑:
“姑娘快吃吧,这粥熬得软和,好消化。”
林渔点点头,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
小米粥的温度透过瓷碗传到指尖,暖融融的,可她心里却像压着块冰。
她小口啜饮着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门门,脑子里全是小兵说的“军令难违”和萧策静养的模样。
他的伤真的不重吗?会不会是为了让她安心才故意隐瞒?
进京之后,又要等多久才能见到他?无数个疑问在心头盘旋,让她连嘴里的红枣都尝不出甜味。
小兵见她扒拉着粥没怎么动,忍不住劝道:“姑娘多少多吃点,路途远,进京得走两三天呢,不吃饱可撑不住。”
他说着,又把馒头往她面前推了推,“这馒头是伙房特意给您做的,没放碱,软乎得很。”
林渔勉强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干涩地嚼着。
她抬眼看向小兵,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萧将军……真的没事吗”
小兵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沉了几分:
“姑娘真的不用太担心,将军打仗向来勇猛,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怕林渔再追问,又补充道,“咱们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启程吧,张统领说辰时就得出发,别误了时辰。”
林渔心里一紧,她没再继续问,只是默默地把剩下的粥喝完,将馒头揣进怀里——或许路上能用上。
小兵见状,便转身出去了,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还是先走吧,反正在这里只会耽误行程,林渔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怀里的馒头。
“姑娘,车马已经备好了。”门外小兵的声音打破寂静,带着几分恭敬。
“好。”
林渔应声起身,目光在简陋的驿舍里扫过——墙角堆着半捆干草,
桌案上还留着她昨晚用过的粗瓷碗,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照进来,扬起细小的尘埃。
她伸手拿起椅背上的新斗笠,竹编的纹路细密,边缘缀着一圈浅灰色布帘,恰好能遮住大半张脸。
攥紧怀里温热的馒头,她抬脚跨出房门。
门外的景象让她心头一震。
驿站的空地上,两列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肃立如松,腰间佩着寒光凛凛的长刀,袖口绣着暗金色的鸾鸟纹章
——那是朝廷禁军的标识。
侍卫前方,停着一辆乌木打造的马车,车厢宽敞,车顶覆着墨色油布,
四角挂着银铃,车辕两侧各有一匹神骏的枣红色骏马,马背上的驭手身着青色官服,腰板挺直。
更远处,驿站门口还站着几位身着绯色官袍的官员,为首一人年约四十,
面容肃穆,见林渔出来,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随即抬手示意:
“林姑娘,奉陛下钧旨,特来护送姑娘前往京城。路途遥远,马车已备好软垫与干粮,姑娘请上车。”
话音刚落,两名侍卫上前,恭敬地撩开车帘。
车厢内铺着柔软的锦垫,角落里放着一个食盒,旁边还摆着一壶热茶,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林渔愣了愣,此刻才真切感受到这阵仗背后的分量——她这趟京城之行,恐怕远非“送还”那么简单。
她压下心头的不安,对着为首的官员微微颔首:“有劳大人。”说罢,弯腰钻进了车厢。
车帘落下的瞬间,她听见外面传来官员的吩咐声,随即马蹄轻踏,银铃清脆,马车缓缓驶离驿站。
林渔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馒头,心里的焦虑又添了几分——
京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出发了?”京城皇宫内,年轻的帝王低头处理着手上的公务,狼毫笔在明黄奏章上落下遒劲的字迹,却不忘询问身边躬身侍立的管事太监。
“禀陛下,已经接到了。”
太监捏着尖细的嗓音,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眼角余光瞥见帝王笔下的朱砂印泥,
“此番派了李大人带着禁军护送,沿途关卡均已打过招呼,各州府官员也都知晓殿下身份,断不敢有半分差池。”
帝王并未抬头,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边缘,案上的鎏金铜炉飘出缕缕檀香,缠绕着他低沉的嗓音:
“这孩子,到哪里都藏不住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