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宇书院,那可是大靖朝文人眼里的顶流学府,能进去的都是京城皇室子弟名门望族的才俊,而她呢?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遍自己的“家底”:
现代的学历在这儿压根不算数,古代的四书五经,她也就穿越后为了不露馅,囫囵吞枣背了几篇,连最基础的章句注解都一知半解;
诗词歌赋更是一窍不通,别说和书院学子吟诗作对,怕是连平仄都分不清;
至于那些经世致用的学问,她脑子里只有点现代的零散理论,真要摆到台面上,指不定就成了“妖言惑众”。
这哪里是去读书,分明是去“渡劫”!
林渔忍不住在心里哀嚎,这处境,简直比现代一个没读完初中的学生,突然被保送到清华大学还要离谱。
初中生还好歹学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基础,她这是连古代的“基础教育”都没夯实,就要直接冲进最高学府和顶尖学霸同台竞技。
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进书院后的场景:先生提问时,别人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她只能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
同窗探讨学问时,她连他们聊的典籍都没听过;
万一被人追问家世和过往,她这身份,更是一戳就破。
炭火噼啪一声,爆出几点火星,惊得林渔回过神。
她低头看着自己冻得还有些泛红的指尖,心里的惆怅又添了几分。
原以为到了京城就能喘口气,没想到真正的难关还在后面。
琼宇书院那座象牙塔,看着光鲜,于她而言,却更像一座没有退路的围城,
进去容易,要想站稳脚跟,怕是比这六十多天的风雪跋涉还要难上千百倍。
她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竟和此刻的心情一模一样。
林渔正对着碗底的残汤发起呆,外头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
只余下窗棂缝隙漏进来的零星雪沫,落在门槛上积出薄薄一层白。
驿站大堂里的人渐渐散了,禁军们吃过饭便去了后院的厢房歇息,驿丞也揣着手回了账房,
只剩炭火盆里的火苗还在不紧不慢地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她索性起身,踱到驿站门口,掀开门帘一角往外望。
夜色里的京郊依旧是一片苍茫,远处隐约能瞧见连绵的城郭轮廓,
被薄雪和暮色裹着,像一幅晕开了墨的古画。
那就是京城了,是她即将踏入的地方,也是琼宇书院的所在地。
“没初中毕业进清华”的比喻在脑子里盘旋不散,林渔甚至开始后悔,
当初在邕州笔墨斋面前逞什么能,非要写下那一首黄鹤楼。
她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她的入学信,那薄薄一张纸,此刻竟重得像块石头。
真进了书院,谁还能护着她?
总不能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装傻充愣,或是拿“现代思维”当挡箭牌吧?
万一被人当成异类,扔进官府问个“妖言惑众”的罪,那她这穿越之旅,怕是要提前落幕。
冷风从帘缝钻进来,刮得她打了个激灵,林渔连忙放下门帘,搓着手往炭火盆挪。
她盯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穿越前刷到的那些逆袭爽文,
主角们要么自带金手指,要么有大佬撑腰,再看看自己,
除了一脑子现代知识,啥底牌都没有,连古代生存技能都是半吊子。
“难不成真要在课堂上装哑巴?”
她小声嘀咕,指尖无意识地在炭盆边的地面划圈,
“或者……把现代的应试技巧搬过来?比如划重点、死记硬背?”
可这法子也治标不治本,四书五经的注解浩如烟海,她就算不眠不休地背,也赶不上那些从小浸淫此道的学子。
更何况书院讲学,讲究的是阐发义理,不是死记硬背,她这点临时抱佛脚的本事,怕是一开口就露馅。
正愁得眉心打结,驿站伙计端着一盆新炭过来添火,见她愁眉苦脸的模样,还以为她是怕明日进城的风雪,笑着宽慰:
“姑娘放心,明日雪定能停,进城的路好走得很,京城的城门楼子气派着呢!”
林渔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个笑,没敢说自己愁的不是路,是书院里的“修罗场”。
伙计添完炭便走了,大堂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她心里的焦虑,像炭火盆里的烟,越积越浓,呛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发闷。
她回到座位,蜷在椅子上,将斗篷裹得更紧了些。
夜色渐深,驿站里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唯有她身旁的炭盆还亮着微光。
窗外的雪彻底停了,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落在桌上的空碗上,泛着冷白的光。
林渔睁着眼望着屋顶的横梁,脑子里一会儿是琼宇书院的讲堂,
一会儿是同窗们质疑的目光,一会儿又是现代教室里的课桌。
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景在眼前交织,让她越发茫然。
“走一步看一步吧。”
良久,她对着空荡的大堂低声叹气,声音轻得几乎被炭火的噼啪声盖过,
“总不能还没进城,就先把自己吓退了,好歹……我也是有‘现代知识库’的人,总能找到活路的。”
话虽这么说,可攥着推荐信的手,还是忍不住又紧了紧。
被禁军士兵引着去后院西厢房时,林渔的脚步都有些发沉。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的寒气混着陈旧的木料味扑面而来,房间里陈设简陋,
只有一张硬板木床、一张缺了角的木桌,连个像样的屏风都没有。
床上的被褥看着倒是干净,可摸上去却带着一股洗不掉的潮气,像是能渗进骨头里。
她把斗篷往椅背上一搭,和衣躺在硬板床上,身子刚挨到床板,就被硌得皱了皱眉。
窗外的月光透过糊着窗纸的木格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驿站后院偶尔传来几声马蹄轻响和兵卒的低语,除此之外,只剩无边的寂静。
可这寂静,却让林渔的焦虑更甚。
她睁着眼盯着床顶的横梁,脑子里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那些烦心事。
琼宇书院的入学礼要走什么流程?
会不会一进门就考四书五经?那些世家子弟会不会瞧不上她这个来路不明的“外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