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先生提问,她答不上来,会不会当场被撵出书院?
一个个念头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她攥着被子的手越收越紧,手心都沁出了汗。
她甚至开始脑补自己被同窗围堵质疑的场景——
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问她师承何处,有人嘲讽她连基本的典籍都背不下来,
还有人直接嚷嚷着要把她这个“混进书院的草包”扭送官府。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真的站在了琼宇书院的讲堂上,满堂学子都盯着她,
山长手里拿着她的入学信,眼神里满是失望,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急得她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
“呼——”林渔猛地睁开眼,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窗外的月光依旧,房间里空荡荡的,才发现是做了个噩梦。
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才发觉后背的里衣都被浸湿了,黏在皮肤上又冷又难受。
她坐起身,裹紧了身上的薄被,走到窗边掀开一角窗纸往外望。
夜色深沉,京郊的雪地上泛着一层冷白的光,远处的城郭轮廓依旧模糊。
她叹了口气,心里的惆怅又添了几分。
这一夜,林渔就这么半醒半睡地熬着,刚有点睡意,就被脑子里的焦虑拽回现实,
要么梦见自己在书院出糗,要么梦到身份暴露被官兵追捕,
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驿站里传来兵卒们收拾行装的动静,
她才彻底没了睡意,顶着一对乌青的黑眼圈,坐在床边发愣,只觉得这还没开始的书院生涯,已经让她身心俱疲。
窗外的天光从鱼肚白渐渐染成浅金,驿站后院的嘈杂声越来越响,兵卒们收拾车马的吆喝、
马蹄的刨地声、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织成一片喧嚣,彻底打散了林渔最后一点困意。
她起身揉了揉发涩的眼,对着桌上的铜盆里的冷水抹了把脸,冰凉的水意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可眼底的乌青却怎么也遮不住。
铜镜里映出的人影,面色憔悴,眼下泛着青黑,
哪还有半点穿越前的利落模样,活脱脱一副熬了大夜的落魄样子。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个精神点的表情,可一想到琼宇书院,那点勉强的笑意就瞬间垮了下去。
她弯腰系好斗篷的系带,指尖触到怀里那封入学信时,心又下意识地揪紧了几分。
“先顾好书院这关再说吧。”
林渔低声自语,脑子里翻来覆去还是那些念头——
摸底考、先生提问、同窗的目光,这些事像块巨石压在她心头,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她甚至开始在心里打腹稿,琢磨着要是被先生点名,
该怎么装傻充愣混过去,要是被同窗质疑,又该用什么借口搪塞。
她收拾得极慢,磨磨蹭蹭直到禁军校尉来催,才揣着推荐信走出厢房。
驿站大堂里,热粥的香气混着炭火的暖意扑面而来,可她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满脑子都是琼宇书院的“修罗场”,连禁军们闲聊时提到的“京城戒严”“宫城祈福”都没往心里去。
队伍启程时,雪后的日头正好,金灿灿地洒在茫茫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马车轱辘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闷响,朝着远处那座盘踞在天地间的巍峨城池缓缓挪动。
起初,林渔还缩在车厢里,满脑子都是琼宇书院的烦心事,直到马车转过一道山坳,
那座恢弘的都城骤然撞进视野,她才猛地挺直脊背,一把攥住了车帘,连呼吸都跟着顿了半拍。
青灰色的城墙像是从苍茫雪地里崛地而起的巨兽,绵延数十里,
高耸入云,城砖上还凝着未化的残雪,在晨光下泛着冷冽又厚重的光,
那是用无数块巨石堆砌出的威严,比她在现代影视城见过的任何仿古建筑都要震撼。
城门上方,“永定门”三个鎏金大字被日光镀上一层暖芒,字体苍劲雄浑,
透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光是远远看着,就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渺小感。
她下意识地把车帘掀开大半,寒风裹着雪后清新的空气灌进车厢,却丝毫没吹散她眼底的震惊。
视线往下移,城门下的景象更是让她心头狂跳——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挎着竹篮的妇人脚步匆匆,篮里的青菜还挂着雪霜;
骑着高头大马的世家公子,锦袍玉带,身后跟着佩剑的护卫,马蹄踏过积雪,溅起细碎的雪沫;
雕花的乌木马车一辆接一辆,车帘上绣着精致的云纹或家族徽记,车旁的仆役低声吆喝着避让行人;
还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清脆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车马的铜铃响、行人的谈笑声,
织成一片鲜活又喧嚣的图景,将古代都城的繁华具象化地砸在了她眼前。
“我的天……”林渔忍不住低呼出声,指尖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她在现代看过无数古装剧、逛过无数历史博物馆,可那些隔着屏幕和玻璃的景象,哪里比得上此刻身临其境的冲击?
这不是精心搭建的布景,不是泛黄的老照片,是活生生的、带着烟火气的古代京城,
每一个行人的表情、每一声吆喝、每一处建筑的细节,都在告诉她,这是真实存在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盛世。
震撼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有新奇,像是闯入了一场沉浸式的历史体验;
有茫然,望着这全然陌生的繁华,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异乡人;
还有一丝隐秘的兴奋,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能亲眼见到这样的景象,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可这兴奋没持续多久,就被对琼宇书院的焦虑压了下去,
她苦笑一声,暗道自己真是没出息,都到了这么震撼的地方,满脑子还是上学的事。
马车缓缓靠近城门,林渔的注意力被城门口的守卫吸引过去。
数排玄甲官兵手持长矛,铠甲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面色肃穆如松,站姿规整得像尺子量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