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入八十二寨,在二月红的极力引荐之下,张启山同喜欢二月红的那个苗寨大土司达成了统一战线。
不过这个苗寨大土司只掌管着七八个山头,距离真正的八十二寨大团结还相去甚远。
湘西的老林地势变化多端,关系盘根错节,就是这几个山头的支援,也在日本人入侵长沙期间,提供了非常大的支援,所以张启山格外看重同八十二寨的关系。
日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曾多次派人进入八十二寨搞破坏,但不知道为什么,始终都没能成功。
1944年初,寨子里再次发生婴儿失踪事件,张启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的非常开心,因为前一天他才听齐老八说了一件事,现在就有再进八十二寨的契机送上门,实在是天助他也。
张启山对副官张小鱼说:“去,立刻开车去把齐八爷接过来,然后准备东西,晚些时候我们出发去八十二寨。”
张小鱼点了点头走出办公室,却迎面撞上了张日山,当他把要去八十二寨的事情和张日山说了以后,张日山拉住了张小鱼,说:“去接齐八爷的事情先让别人去做,你现在立刻跟我去个地方。”
张小鱼来不及拒绝,就被张日山生拉硬拽出了长沙城。
两个人往湘西老林的方向走去,越走张小鱼觉得这路线越熟悉,问道:“哥,这不是去城外那个道观的路吗?”
张日山拍了拍张小鱼的头,笑道:“咦?你小子现在可以啊,不路痴了?这么久还记得呢。”
张小鱼心想:不记得才有鬼了!
“长沙鬼车事件”是张小鱼头一回接触的诡异事件。
在那之前,别看他是个张家本家人,却一直都是被爹妈保护的很好的存在。别说下斗了,就是训练都比别的孩子轻松的多,所以那件事的所有细节他都记忆犹新。
只是现在,张日山把他往那儿领是几个意思?那地方佛爷明令禁止不许布防司令部的张家人再去。
张日山当然也知道。
可是他却不得不违反禁令!
一切都源于昨天晚上张日山收到的一封信。
那是一封张家专用的红头信,用特殊的手段密封,只有本家最高等级的机密才配用。
张日山脱离张家本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按道理来说,这种信根本不可能送到他手上,当时他就猜测,这封信很可能就是写给他的,内容八成和他身边的人有关系。
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张日山打开了信封,在看到落款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写信的人竟然是多年前就已经失踪的汪小月!
信的内容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写满了还未发生的事情!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汪小月信里说的事情很快就有被印证的,一是昨天晚上齐八爷离开以后,佛爷下令加强长沙外围军事部署,派出人手加固基础防御设施,佛爷说的理由和汪小月信里说的一样:“日本人很可能很快会再发起会战,派人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绝不能出差错!”
第二件事就是刚刚,张小鱼说的,佛爷要带人进八十二寨,汪小月也提到了,而正是这件事最让张日山心惊,因为汪小月预言在这趟行程里张小鱼会死!
张日山不敢拿张小鱼的性命去赌,比起失去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还是违背禁令更划算!
于是他按汪小月信中的指示,带着张小鱼前往长沙城外的上清观,汪小月说去了那里自然有人能救张小鱼。
现在的上清观早已破败不堪,经历多年的荒芜,草长的比人还高。一靠近,就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扑面而来。
张小鱼下意识地抓住了张日山的袖口,他比张日山小好几岁,在哥哥面前他总是潜意识里想寻求庇护。
张日山拍了拍张小鱼,示意他放松,然后拉住了张小鱼的手,又找了一根木棒,小心翼翼剥开草垄,慢慢进入观内,找到了那个上锁的房间。
房间里面的大缸还在,只是缸里密封的尸体在鬼车事件结束后被佛爷下令用特殊的手段全部烧了,而连接地下矿洞的那个入口也被铁水封死了!
只是现在,房间的锁已经被人打开,铁水封死的入口也早就被重新打通,从痕迹来看还不是近期的事情,难道当年他们刚把这里封好,就有人来了?
抱着这种想法,张日山带着张小鱼从洞口跳了下去。
只见以前布满了灰尘和蛛网的矿洞入口,如今已经大变了样子。
洞口的积水被清空,底下日本人建的铁路也被处理掉了,入口的无名尸骨也被收集起来,埋在矿洞内一个固定的地方,一眼看去很多土堆堆着,且多年未曾有人过去打扰过那些逝者。
以前全是乱石的地面,被人为做了硬化,虽然阴冷潮湿的气息还是不断,不过并不让人感到多么不适。
地道的两侧有很多的矿灯,此刻正亮着,好像是专门为他们两个指路一样。
“哥,谁会住在这儿呢?”张小鱼问。
张日山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会花费这么大的心思把这个地方改造成这样。
终于,他们来到了矿洞深处。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原本搭着木架有很多上吊绳的那个平台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青铜棺材。
棺材整齐地排列着,每一具棺材表面都刻满了奇怪的符文和图案,棺材前面都贴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红色的数字。
这一幕让张日山回想起鬼车上的那一幕,当时那些棺材上也是都刻着红色的编号,但是里面却有要人命的危险。
张日山下意识把张小鱼护在身后,心想:难道是什么敌人掌握了张家本家的通讯方式,特地把他俩引出来的?难不是有人要对佛爷不利?
思及此处,张日山立刻就想调头回去。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口哨哼唱的一首不知名的歌曲。
张日山警惕地对着黑暗中喊道:“谁?!”
没有得到回答。
不过脚步声与口哨的哼鸣仍然在持续。
片刻后,一个戴墨镜的人走了出来,这人的打扮在张日山看起来有些奇怪,土不土洋不洋的,配上他那一头自然卷的齐肩短发,以及放浪不羁的五官,让人印象深刻。
是瞎子?张日山在心里想,一般的瞎子多半配有盲杖,也不需要开灯,可是这个瞎子走路非常利索,不用任何辅助工具,难道是装的?可是如果是装的,未免也装的太不像了吧?
墨镜男走到二人面前,大手一伸,笑道:“二位好啊!自我介绍一下,鄙人黑瞎子,道上人称黑爷,别来无恙啊。”
张日山没有伸手,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怪人,问道:“昨天晚上的信是你送的?你……认识汪小月?”
黑瞎子摸了一把自己风流倜傥的头发,感叹了一声,“哎呀,何止是认识,不对,难不成你人都来了,才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你到底是不是张家人哦?”
张日山脸一黑,很明显听出了黑瞎子话里面的阴阳怪气,但是对方说的也不无道理,都走到这里来了,就算对方是敌人那也得硬着头皮应付,他也是关心则乱,所以一开始就没想那么多。
黑瞎子的手还留在半空,张日山换了个态度,伸出手去,握住黑瞎子的手,“你好,我是张日山,这位就是张小鱼,那位在信里说的是带他来这里就可以了,所以具体要怎么做?”
张小鱼挠了挠头,在张日山和黑瞎子身上看来看去,他虽然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聊什么,不过不难看出他们聊的事情和他是有关系的。
张小鱼拉了拉张日山,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事,但是张日山显然不想浪费时间解释,把他的手推了下去,目光直勾勾盯着黑瞎子等他给出一个回答。
黑瞎子笑道:“这好办啊,”说完他扬了扬另一只手,只见他那只手中正拿着一个奇怪的仪器,黑瞎子的仪器对着那排棺材,按下其中某个按钮。
只听“滴滴滴”的声音响起,接着响起齿轮和金属摩擦的声音,其中一具编号为“36”的棺材就被打开了。
张日山看向黑瞎子手里的仪器,心想:所以这个小东西是控制机关的?他自认为张家机关术无敌,可是也从没见过可以远程遥控的机关术,这是什么类型的天才才能创造出来的神迹?
黑瞎子看出了张日山的小心思,把手里的遥控器丢给他说道:“怎么?好奇这玩意儿是什么吗?看看吧,这个东西叫做遥控器,用不了多久你也能看到了。”
张日山接住那个黑色的小盒子,上面有很多按钮,每一个按钮上都有数字,对应着棺材的编号,“所以你刚刚按下去的也是36?”
黑瞎子点了点头,“这就是工业革命改变世界的结果,黑爷只是提前利用了成果而已,走吧,去看看那位给你这兄弟准备了什么惊喜。”
三人走上平台,来到36号棺材跟前。
此刻棺盖已经大开,当张日山和张小鱼往棺材里面看时,两个人直接被惊的原地呆若木鸡——那棺材里躺的人,竟然是张小鱼!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张小鱼结结巴巴、连连后退,最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张日山虽然没有跌坐在地,但是脸色苍白,呼吸的节奏也乱了,显然也是丈二和尚的处境,吓得不轻。
黑瞎子走过去一把捞起腿软的张小鱼,笑道:“不用害怕,你呢就把这里面的人当成是你的双胞胎兄弟就行了,只不过呢他和你有着同样的记忆和经历,”黑瞎子看向张日山,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信里说了,张启山去八十二寨,张小鱼的结局必死无疑,所以那位给他准备了这样一个替身,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就把这个替身带上,我相信为了你兄弟的命,你应该不会跟张启山提起今天的事吧?”
张日山肯定地点头。
张小鱼焦急地问:“日山哥,他说的是什么?什么信?什么我会死?而且佛爷还没去八十二寨呢,他怎么知道这件事情?那位是谁?还有,他要是跟你走了,我怎么办?”
张日山看向张小鱼,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多问题,说话不带歇气的,从哪儿开始回答啊?
黑瞎子拉着张小鱼说:“小兄弟,保命要紧,问那么多干嘛?至于替身跟他走了你去哪儿这件事情,我可以给你答案,以后,你就跟着黑爷混,黑爷有一口饭吃,就肯定有你一个碗洗,决不食言!”
张小鱼心里有句mmp差点脱口而出。
这瞎子怪社牛啊,自己都没想和他认识呢,他倒好,吃完饭的碗都给他留着了!
张小鱼白眼翻得起飞,张日山看的哭笑不得。最终还是决定选择回答张小鱼的问题,就当做是兄弟之间的道别算了,毕竟这次分开,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小鱼,其实我一直都在和本家联系,那位如果细说,也算是本家人,而且在地位上远高于你我,甚至族长都要听她的,这次就是收到了她的信,她预言了第四次长沙会战,也预言了佛爷会去八十二寨,还说你会在这趟行程中出意外……咱们两个从本家出来以后,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算那位说的不准,我也不敢那你的命去赌,何况这一次,我要留在长沙做防御工事,根本不能保护你,所以我必须按照她说的做,你也要听话,跟这位黑爷走吧,只要活着,以后总还能再见的。”
张小鱼听着张日山的解释,从震惊到平静,他没想到张日山看着对佛爷是最忠心的,可是实际上他还是在为张家卖命。
黑瞎子看出了张小鱼的心思补充道:“你这位好哥哥可没有背叛你的张大佛爷,不过是我们那位对他恩大于天,他才选择继续当张家人罢了,何况这么多年,好像那位也没找张日山做过什么对不起张启山的事情,每次联系,都是在救你们才是真的,可不要会错意了!”
张小鱼用眼神向张日山确认黑瞎子说话的真实性。看到张日山点头,他紧握的拳头才逐渐放松下来,没想到张家本家还有这样的大能人活着。
黑瞎子笑着继续说:“小兄弟,如果我没记错,你离开张家本家也有二十来年了吧,难道就不想问问你的父母还好吗?”
张小鱼眼睛一亮,高兴地看向黑瞎子,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温柔了很多,他问:“难道你认识我爹妈?他们在哪儿?他们……他们还好吗?”
黑瞎子拍了拍张小鱼的肩膀笑道:“认识,回头就带你去,你自己亲眼看不比我和你啰里吧嗦地说更好吗?现在先让你大哥带你回去吧,不然等会儿张启山出发的时候看不到你人,该发火了。”
黑瞎子说完,从张日山手中拿过遥控器,按下一个绿色的按钮,接着把张小鱼按在平台的一张椅子上,给他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线,这些线的另一端从地下连接着每一具棺材,但是现在只有36号棺材的指示灯是亮着的。
接着张小鱼感觉到强烈的电流从身体通过,巨大的酥麻感震得他身体发出颤抖,嘴巴不住地呜咽,张日山想上去阻止,黑瞎子一把拉住了他,力道大的张日山都觉得吃痛,黑瞎子依然挂着痞笑:“不要紧张,很快就好了,替身嘛,肯定要装的像喽,这个叫做生物电连接法,可以通过电流读取他的记忆和能力,这样才能保证你们的大佛爷不会怀疑。”
张日山打又打不过,帮又帮不上,只能点头。
过了十来分钟,棺材指示灯熄灭,张小鱼在椅子上昏了过去。黑瞎子对着棺材里的替身打了个响指,说道:“醒来!”
棺材里的张小鱼蹭一下坐了起来,目光开始有些茫然,左右看了一圈,当看到张日山时,突然眼神清亮,如同张小鱼本人一样热情地叫了声:“哥!”
接着又看向黑瞎子问道:“这人是谁?咱们这是在哪儿?”
黑瞎子对着张日山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把人带走。
自己也一把扛起昏迷的张小鱼,再次走进黑暗之中。
矿洞里留下张日山和张小鱼的替身两人面面相觑,张日山也不再犹豫,佛爷还等着张小鱼回去,不管这个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什么东西,对他来说,只要兄弟还活着,就是最好的结局!
张日山说:“快走吧,佛爷等你回去呢!”
张小鱼表情一顿,接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儿道:“就是啊,佛爷说了,晚点还要去八十二寨呢!快走快走,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