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交界的雪山,连绵逶迤,白雪皑皑,仿佛是大地亘古未变的叹息。
张起灵和汪小月已经在这片雪域中走了数日。
他们没有选择宽阔的山道,而是沿着一条几乎被风雪完全吞噬的古老驼队痕迹前行。
这条路,据说是几百年前,西藏与内地贸易往来的秘密通道之一,早已被世人遗忘。
选择这里,自然是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那些自称为“某组织”的神秘力量的耳目。
汪小月已经可以正常行动了。
她穿着一件有点厚重的羊皮袄,脸色红润,高原反应对她来说等同虚设。
同样如此的还有张起灵,他甚至可以在稀薄的空气里和狼群对战,打个平手。
感觉到汪小月的目光,他回头看向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热恋的光芒。
汪小月也没想到,她和张起灵活了这么久,到头来是“老房子着了火——烧起来没法救”!
这两位“老人”恋爱,就像是老黄牛碰上了嫩青草,欢喜得不行,天天黏在一起不愿分开。
汪小月紧紧跟在张起灵身后,看着他高大挺拔、几乎与雪山融为一体的背影,心中充满安全感。
张起灵拉着汪小月的手,恨不得一辈子都这么牵着,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一点也不符合他的人设!
在即将到达吉拉寺的时候,张起灵不情愿地松开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指向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坳:“翻过前面那道垭口,就到吉拉寺了,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我们分开走,去墨脱碰面。”
汪小月点了点头,走主要剧情的时候她还是不去插手,反正该布的局都已经布好了,接下来就看她男人的演技有多好了。
两人分开后,汪小月直接去了墨脱县,走进一家老字号的面馆,往凳子上一坐,看着里面忙活的老板娘,笑道:“宫廷玉液酒,多少钱一杯?”
小二以为来了个神经病,他们这种小店,哪来的宫廷酒?
再看向汪小月,更加感慨:“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脑子不清楚了呢?”
正准备赶人,只见后厨的老板娘慌里慌张地小跑着走了出来,身子在汪小月面前站定,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过了好一会儿,一拍大腿笑道:“我的天,真的是你,主……”
汪小月在她说出那个称呼之前,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纠正道:“主家,对,就是主家让我来的,对了,你这儿这幅挂画不错。”
老板娘看了一眼那个“镜湖”的油画,意会道:“那必须的啊,这可是大师的手笔呢。”
两个人有说有笑走向后厨,后面说了什么小二就听不到了。
之后汪小月在面馆做起了帮工,一直住到张起灵来面馆吃饭,在张起灵离开后的第二天,她也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墨脱。
确认没有人跟踪张起灵以后,两个人在川藏交界的城镇碰头。
汪小月:“汪家人的势力消失了,我的人最近几年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行动。”
张起灵摇了摇头,表示不大可能,他说:“他们和我们一样擅长伪装,有可能只是主力被拔除以后,暂时蛰伏起来了。”
“有道理,不过总的来说这种情况对我们有好处,毕竟神明也是需要休养生息的。”
张起灵看向她问:“谁是神明?”
汪小月挽住他的胳膊,头自然地靠在他身上甜甜地说:“你啊,除了你还能有谁?”
张起灵还是那么不经夸,一下脸就红了,但是嘴角却比AK还难压,连系统都感觉到他在心里暗爽了。
系统哀嚎声响起:“本系统应该是史上最无能的系统了,除了吃狗粮啥用没有。”
当然它的哀嚎声被自动忽略了,这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经过川西南某个少数民族地区的时候,汪小月提议:“我们在这里休整一下,顺便打听些消息。”
张起灵想了想,说道:“之前南部档案馆有一个案子就在这个地方。”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汪小月知道,能惊动南部档案馆的案子肯定不简单。
两人找了个本地老乡的家借住,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汪小月问张起灵:“你在吉拉寺都做了什么?”
张起灵就像是在讲故事一样,开始给汪小月说起他在吉拉寺的经历。
现在的吉拉寺和十年前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少了蓝袍藏人的维修,看起来有些破败。
寺庙里也不如以前热闹,只有寥寥几个僧侣穿着褪色的袈裟,在寒风中默默清扫着积雪。
唯独寺院里弥漫着的酥油味和经幡被吹动的烈烈声响,能够提示张起灵,这里他的确来过。
迎接张起灵的人叫做于达,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当上了寺庙的大喇嘛。
德仁死了,他房间的那些东西都堆在房间,张起灵去看了一眼确认没什么纰漏后也就离开了,走的时候把他在雪山里的经历避重就轻地给于达说了一些,然后就离开了。
不过于达倒是和他说了一些十年前的事情,在他离开吉拉寺后,有一队神秘人去寺庙进行了善后,白玛的尸体,假德仁的死,都是那些人做的。
“你是说独立于张家和汪家之外还有一个组织?”汪小月问。
“嗯,”张起灵点头,“而且这个组织很有可能和你有关系。”
“我?”汪小月怎么想不起来呢?除了解九爷和黑眼镜她还有个组织?
张起灵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笑着抱紧了她:“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可能只是时间没到。”
汪小月感到一阵寒意。
这“组织”和她有关,从张起灵的说法来看,似乎是友军,难道在未来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吗?
这个时候她突然好希望系统快点回来,这样就能问问它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候张起灵突然开口问她:“你……要跟我去厦门吗?”
汪小月心想:咦~这问的什么话嘛,说好了以后都不分开呢?
“好啊,果然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能信,是谁跟我说以后都不分开了?我答应了,现在又来这么问?想赖账吗?”
张起灵一把抓住汪小月两只手,“不是,”他在酝酿词汇,哄他炸毛了的小猫咪,“我是觉得南部档案馆不安全,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不能出事。”
张起灵看着汪小月,目光从古井无波的深邃变得看狗都深情。
汪小月老脸一红,扭捏道:“哎呀,你是不是忘了,人家也是略懂一些拳脚的。”
要知道,汪小月可是能单挑“血尸”的存在,这个“略懂”在旁人听着,实在是过分谦虚了。
“好,那我们一起去厦门,我们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整理线索,而你,可能也需要……一些新的身份和资源。”张起灵不无担忧地说。
他们两人在川西南待了三天,得知多年前南部档案馆调查的关于美国人在川西南地区收集动植物标本的事情,最后是以美国人的失踪结案。
“既然虫灾已经解决,那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继续等下去了,咱们尽快到厦门,安顿下来以后还要和解九取得联系,按照我原来的计划,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要推动‘古潼京’计划了。”汪小月用只有她和张起灵能够听到的声音说。
“古潼京?”
“嗯,那也是个蛇矿。”
张起灵听到蛇矿两个字,身体本能地绷紧,脸色也变得凝重,汪小月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没事,现在蛇对我来说威胁不大。”
是真的吗?张起灵不确定汪小月说的是不是真话。
他记忆里那个在蛇巢中为了救他而死的汪小月的脸庞还那么清晰,那种痛失挚爱的痛苦,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康巴落的十年,张起灵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那些事情,虽然不是现在的这具身体所做,但确确实实是属于他的回忆。
那些破碎的片段,没有具体时间的画面,大多和汪小月有关。
在汪小月沉睡的十年中间,张起灵通过回忆,成功地把他自己攻略了,他从高冷神明变成了为爱折腰的谪仙。
不过当汪小月问他“你是不是记起了和我之间的事情?”的时候,他却心虚地回答说:“只是一点。”
兴许张起灵内心深处真的住着一个同他在外形象反差很大的人格吧,他的冰冷、嘴硬,都是为了掩饰他很怕失去的脆弱,也是很怕被人看穿全部的不安全感。
当听到汪小月说蛇矿计划,他的心跟着揪起来,顾不得被她拆穿的风险,焦急道:“不管你要做什么,一起,否则……”
张起灵克制着情绪,但是微红的眼看在汪小月眼底,就不需要他再把后面的狠话继续说下去了,她直接起身,在熙熙攘攘的集市茶档前,身子一挺,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张起灵。
张起灵红着脸,瞪着眼睛看着汪小月。
这女人,怎么敢?
大街上人来人往,在这个民风淳朴又传统的年代,就是众所周知的两口子也不见得能这么放的开。何况他两个现在还是有实无名的存在。
想到这里,张起灵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推开了汪小月,顶个满脸的问号:你在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他一个男人倒是无所谓,可他受不了别人用异样的眼神儿看她。
谁知道汪小月把他的心思猜的准准的,“哎呀,活了这么多年了,谁还在乎面子啊。再说了,谁要是敢多看我一眼,我都敢削他!
还有,古潼京蛇矿计划呢,其实是多年前我卖给张启山的一个人情,至于他用不用还不一定。
当然,背后肯定也有我自己的小心思,我想利用古潼京把藏在……”汪小月指了指上面,说道:“……的敌对势力找出来,至于我本人,那肯定是不会参与的。”
汪小月话音落,就听到张起灵好像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清晨,公鸡刚开始打鸣,汪小月和张起灵就离开了那个小镇,动身前往厦门。
虽然已经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时代,但是要从川藏高原到东南沿海,路途依然遥远而艰辛。
加上交通不便,走路成了主要的方式,一路上,他们穿越戈壁、走过雨林,横渡江河、征服山岭,可谓提前体验了一把以后会很风靡的“徒步旅行”!
两个月后,当一艘破旧的蒸汽客轮缓缓驶入厦门港,汪小月终于能理解游子归乡的急迫感从何而来了,那块陆地代表着安稳,至少短暂时间不用再东奔西跑了!
长时间在路上,饶是身体强度如她和张起灵这样的人也是招架不住啊!
二人下船,呼吸着海边咸湿的空气,汪小月激动的想哭,她对张起灵说:“咱买车吧,总走路怎么能行,要与时俱进。”
张起灵立刻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没钱咋办?咱俩都是动不动就失踪的人,我的钱又都在国外,解九那边情况不明,我突然发现,咱俩是真没钱。”汪小月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有时候腰包里没钱就等于穷光蛋!
谁料张起灵却说:“不怕,张海琪的船厂,我有一半儿的股份,应该够花。”
“嗯?”汪小月看向张起灵的眼神充满了惊喜。“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不是对经商挣钱不感兴趣吗?”
“嗯,”张起灵顿了顿,走到汪小月身边牵起她的手,“不感兴趣不代表不懂,张家对于族长的训练不仅是严苛的,更是全面的!”
呦呵~这略带傲娇感的语气和表情,简直是同人设崩塌前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说说,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汪小月甩着张起灵的胳膊带着撒娇的语气问他。
张起灵先是笑而不语,随后又补充,“你都说了是惊喜,自然得慢慢给你。”
“不行,不行,现在就要。”
张起灵看了一眼四周人潮涌动的渡口,特别认真地问道:“你确定?现在,要?”
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戏谑,汪小月瞬间回过味儿来,羞得无地自容,“哎呀,你这人,真是的,光天化日想什么呢~”
汪小月一边想方设法解释,一边暗戳戳想:不是,一般这种做流氓的机会不都是留给她的吗?难道张起灵这人是开荤以后食髓知味了?现在居然开始反过来调戏她了?这要是真的,以后还怎么活啊,他有多能折腾,只有汪小月知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