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弃担任护卫队副统领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南山镇分会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商会护卫队鱼龙混杂,既有黑水商会自幼培养的家生子,也有从各地招募的江湖好手,更有不少是依附商会的地方势力派来的眼线。副统领这个职位,看似不高,却手握实权,负责日常巡防、人员调配,是各方势力都想安插自己人的肥缺。凌弃这个“空降”的外来者,凭借妻子医术得来的“恩荫”,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和轻视。
其中尤以护卫队中另一位资深的副统领张彪为最。张彪是南山镇的老人,身材魁梧,脾气火爆,一手“裂石掌”有开碑裂石之威,是商会中有名的悍将。他觊觎正统领之位已久,在原副统领出缺后,本以为按资历和功劳,即便自己不能立刻升任正职,至少这个副统领的位子也该由自己麾下亲信接任,从而巩固势力。谁知半路杀出个凌弃,被墨菲会长直接安插进来,这无异于堵死了他的晋升之路,也削弱了他在护卫队的影响力,让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凌弃上任第三天,点卯过后,他正准备按图册熟悉自己负责的西南区防务,张彪便带着几名心腹手下,大剌剌地堵在了巡防房门口。
“凌副统领,新官上任,感觉如何啊?”张彪双手抱胸,下巴微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他身后几名护卫也发出哄笑,眼神轻蔑地打量着凌弃看似并不算特别雄壮的身材。
凌弃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张彪一行人,最后落在张彪脸上。“有劳张副统领挂心,尚在熟悉。”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带丝毫火气。
“熟悉?”张彪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几乎与凌弃脸贴脸,一股浓烈的汗味和酒气扑面而来,“商会护卫,靠的是真刀真枪的本事,不是躲在女人裙带后面指手画脚!这西南区防务复杂,流寇、探子层出不穷,就凭你?别到时候出了岔子,连累兄弟们掉脑袋!”
话音未落,他身后一名满脸横肉的汉子便阴阳怪气地接话:“彪哥说得是!咱们兄弟刀头舔血,最瞧不上吃软饭的小白脸!怕是连刀都拿不稳吧?”
巡防房内其他护卫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屏息看着这边,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谁都看得出来,张彪这是要给新来的副统领一个下马威。
凌弃眼神微冷,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张副统领的意思是?”
“简单!”张彪大手一挥,指着校场方向,“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咱们按老规矩,校场切磋!你赢了,我张彪心服口服,这西南区的防务,绝无二话!你要是输了……”他嘿嘿冷笑两声,“就自己识相点,滚去跟墨菲会长说,这副统领的位子,你坐不稳!”
这是赤裸裸的逼宫。商会内部,尤其是护卫队这种地方,实力为尊,这种公开挑战是解决争端最常见的方式。若凌弃退缩,必将威信扫地,日后寸步难行。
凌弃沉默片刻,目光掠过张彪因酒精和怒气而泛红的脸庞,又扫过周围那些或好奇、或幸灾乐祸、或冷漠的眼神。他知道,这一关必须过,而且要赢得干净利落。
“好。”凌弃只吐出一个字,转身便向校场走去。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当凌弃和张彪一行人来到校场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闻讯赶来的护卫和商会杂役。就连一些在附近办事的低级执事也停下脚步,远远观望。墨菲会长似乎也收到了风声,但他并未现身,只是派了一名亲随悄无声息地站在校场角落的阴影里。
校场中央,张彪脱去外袍,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活动着手腕脚踝,骨节发出噼啪的脆响,气势汹汹。他使用的是一对厚重的镔铁手甲,边缘锋利,显然走的是刚猛路子。
凌弃依旧穿着那身略显宽大的护卫副统领服饰,只是将下摆撩起掖在腰带里,方便行动。他缓缓抽出那根随身携带、看似不起眼的寒铁短棍,棍身黝黑,毫无光泽。
“你就用这烧火棍?”张彪见状,更是鄙夷,狂笑一声,“小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免得老子不小心打断你的骨头!”
凌弃不答,只是单手持棍,棍尖斜指地面,摆了一个看似随意的起手式。御侮十三式的桩功已然暗运,气息沉凝如山岳。
“找死!”张彪暴喝一声,如同蛮牛般冲向凌弃,双拳带着恶风,直捣凌弃面门和中路,正是裂石掌的起手杀招“双雷贯耳”,势大力沉,显然打算一招制敌,让凌弃彻底颜面扫地。
围观者发出一阵低呼,仿佛已经看到凌弃被砸飞出去的惨状。
然而,凌弃动了。就在张彪拳风及体的瞬间,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微微一晃,御侮十三式·灵蛇摆尾!脚步轻灵错动,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刚猛的双拳。同时,手中短棍如同毒蛇出洞,点向张彪因发力而略显空虚的肋下章门穴!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道残影!
张彪万万没想到对方身法如此诡异,速度如此之快!他招式用老,想要变招已是不及,只能勉强拧身,用手臂硬挡。
“噗!”
一声闷响!短棍点在手臂肌肉最厚实处,张彪只觉得一股尖锐刺痛直透骨髓,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几乎抬不起来!他心中大骇,这看似轻飘飘的一点,力道竟如此凝练刁钻!
凌弃一击得手,毫不停留。破军九击·惊雷点!短棍化作数道黑色闪电,疾风骤雨般点向张彪周身大穴!张彪又惊又怒,舞动双拳拼命格挡,却只觉得对方棍法诡异莫测,每一击都落在自己力道最难及、最难受的位置,震得他气血翻腾,步步后退,狼狈不堪。他那身刚猛掌力,竟完全施展不开,如同巨锤砸苍蝇,空耗力气。
“啊!!”张彪怒吼连连,试图凭借蛮力冲破棍影,却总被凌弃以精妙步法和更快的出手提前封死。转眼间,他胸前、肩胛、腿侧已连中数下,虽未伤筋动骨,但那股透体而入的暗劲却让他疼痛难忍,动作越发迟缓。
围观人群早已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完全一边倒的战况惊呆了。他们原以为会是一场龙争虎斗,甚至张彪稳占上风,没想到凌弃的身手竟如此高超,一根看似普通的短棍,在他手中竟如同活物,将素以勇力着称的张彪玩弄于股掌之间!
凌弃眼中寒光一闪,看出张彪一个破绽。他身形陡然加速,短棍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张彪仓皇格挡的双拳,戳向其膝盖侧后的委中穴!
“呃!”张彪惨叫一声,单膝一软,跪倒在地。
凌弃的棍尖,已稳稳停在了他的咽喉前半寸之处,冰冷的杀气刺激得张彪汗毛倒竖,再也动弹不得。
校场上一片死寂。只有张彪粗重的喘息声和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在回荡。
凌弃缓缓收棍,后退一步,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活动了一下筋骨。他看着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的张彪,淡淡道:“张副统领,承让。”
张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愤交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实力差距太大,他败得无话可说。
凌弃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护卫,声音清晰传出:“凌某蒙会长信任,暂代副统领一职,职责所在,必当尽力。日后巡防治安,还望诸位兄弟鼎力相助。若有差池,凌某按规矩办事,绝不容情!”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冽。此刻,再无人敢因他“靠女人上位”而露出丝毫轻视之色。实力,是这片土地上最硬的道理。
角落阴影里,墨菲的亲随悄然退去,将校场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回报了上去。
凌弃立威成功,初步在护卫队站稳了脚跟。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张彪绝不会善罢甘休,暗处的目光只会更多。他将短棍插回腰间,面无表情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接下来的路,依旧步步杀机。而这护卫队副统领的身份,既是枷锁,也成了他撬动南山镇这潭深水的一根杠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