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台山脉深处,夜风穿过林隙,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草木潮湿的气息。
月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面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不知名的夜虫偶尔发出几声短促的鸣叫,更添幽深。
朱冉一路追着那鬼面人的身影,闯入这片人迹罕至的密林,体内真气几近枯竭,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黑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他刚稳住身形,目光死死锁定前方数丈外那个终于停下的黑色背影,杀意与疑惑交织,正要厉声喝问甚至出手制敌——
那鬼面人却仿佛背后长眼,倏地转过身来,同时抬手,做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暂停”手势。
下一刻,在朱冉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那人伸手扣住脸上那张狰狞可怖的鬼面具边缘,轻轻向上一掀——
面具应声脱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此刻却带着一丝疲惫与深沉笑意的年轻面容。
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恰好照亮了他半边脸庞,不是苏凌又是谁?!
“公子?!是您?!”
朱冉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拱手行礼,声音因极度震惊和之前的狂奔而带着明显的喘息和颤抖。
他心中瞬间被无数巨大的疑问填满:怎么会是苏凌?他为何会深夜出现在聚贤楼?他如何得知自己的行踪?又为何要以这种方式将自己引到这荒山野岭?
苏凌随手将那张鬼面具塞入怀中,脸上那丝疲惫迅速敛去,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他看着朱冉那副惊疑不定、满腹狐疑的模样,淡淡一笑,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反应,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朱冉,不必多礼,此地没有外人。我知道你此刻心中定有万千疑问,稍安勿躁,此事......我慢慢与你分说清楚。”
他走到一截倒伏的枯木旁,随意拂去上面的落叶与湿苔,坐了下来,又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朱冉也坐。
朱冉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思绪,依言走到枯木另一侧坐下,但身体依旧紧绷,目光灼灼地看向苏凌,等待着他的解释。
林间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苏凌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抬眼望了望被枝叶切割得破碎的夜空,月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沉淀下来,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清晰。
“其实......我早就知道,叶婉贞的身份,绝不简单。”
朱冉闻言,浑身猛地一震,霍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诧!
他失声道:“您......您早就知道了?!那......那为何不早些告诉朱冉?!”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带着一丝被蒙在鼓里的委屈和不解。
苏凌转回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朱冉,那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怜悯的意味。“朱冉,我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原因......你应该想得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朱冉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上,声音放缓了些,却字字清晰。
“我看得出来,你对她......用情至深。每一次你提到她,眼神里的光,语气中的维护,那种发自内心的疼惜与爱意,是骗不了人的。她是你认定要相守一生的人,是你在这冰冷世道中,视为港湾和慰藉的存在。”
苏凌的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沧桑。
“我若在毫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仅凭猜测就告诉你,你的结发妻子可能是敌方派来的细作......朱冉,以你的性子,你会如何?你会信吗?”
“即便信了,你又该如何自处?那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锥心之痛,那种信念崩塌的绝望......我怕你承受不住,更怕你一时冲动,打草惊蛇,反而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朱冉听着苏凌的话,脸色先是一红,随即迅速褪去血色,变得一片惨白。
他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苏凌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心上。
是啊,他怎么会信?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又怎会相信,那个与他朝夕相处、耳鬓厮磨、让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女子,竟从头至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朱冉猛地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赤红,混杂着巨大的痛苦、屈辱和一种强行压抑的疯狂,声音嘶哑低沉,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
“督领......不必再说了!再如何恩爱......再如何相濡以沫,那都已是......过往云烟了!”
他惨然一笑道:“朱冉......朱冉在大是大非面前,还......还拎得清轻重!断不可能因顾念儿女私情,便......便颠倒黑白,违背良心,做出对不起公子您信任的事!”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决绝的悲怆。
“更何况......今夜,她已亲口承认!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利用而已!所谓真情......实在可笑至极!既然一切都是假的,虚妄的,我朱冉......还有什么割舍不断?还有什么......舍不得?!”
最后几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惊起几只宿鸟。说完,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垂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苏凌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默默地叹息了一声,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与无奈。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朱冉剧烈颤抖的肩膀,传递着一丝无言的支撑。
过了好一会儿,朱冉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抬起头,眼中虽然布满了血丝,却重新燃起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寻求真相的锐利光芒。
他死死地盯着苏凌,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地问道:“公子......您......您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婉贞的?又是在何时......确定了她是红芍影的司主?”
这是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他要知道,自己到底被蒙蔽了多久!这场骗局,究竟是从何时开始!
苏凌迎着他迫切的目光,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深邃。
他并没有丝毫隐瞒,直截了当地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力度。
“第一次。在我第一次去你家,第一次见到叶婉贞的时候,我便已经......怀疑了。”
“什么?!第一次?!”朱冉失声惊呼,瞳孔再次剧烈收缩,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之前,苏凌刚刚秘密返回龙台不久,以拜访下属的名义初次登门!那时......那时他竟然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苏凌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缓缓流淌,冷静而清晰,精准地剖开往事层层的伪装,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时光,回溯到那天。
“朱冉,你还记得么?”苏凌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回忆的平和。
“我第一次去你家拜访,席间曾问起过,你与叶婉贞......是如何相识的。”
朱冉木然地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声音沙哑。
“记得......朱冉当时说,是......是因为一场大雪。她昏倒在我家门前,被我......所救。那时,便已有了些......情愫。”
他说出“情愫”二字时,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带着难言的苦涩。
“嗯。”
苏凌微微颔首,目光如炬,盯着朱冉。
“按照常理来看,英雄救美,雪中送炭,似乎是一段佳话,并无什么可疑之处。”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但,朱冉,你仔细想想。你所住的那条巷子,地处龙台西郊,并非繁华市井,甚至可说有些偏僻。一个年轻女娘,为何会在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日子,独自一人走到你家门口?又为何偏偏在你即将出门前往军营的那个时辰,如此‘凑巧’地体力不支,昏倒在你的门前?而你,又‘刚好’在那个时间点出门,发现了她?”
苏凌的语速不快,但每个问题都像重锤,敲在朱冉的心上。
“这一切的‘巧合’,环环相扣,严丝合缝,是不是......太过于完美了?完美得......就像是一场精心编排好的戏码?”
朱冉的眉头紧紧蹙起,当时涌上心头的甜蜜与宿命感,此刻被苏凌冷静的语言重新审视,竟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刻意。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那是缘分,最终却只是艰涩地道:“当时......属下也觉得甚是巧合。但......但属下以为,那是我与她的......缘分天定。”
“缘分?”
苏凌淡淡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弧度。
“好吧,即便我们将这所有的巧合,都归咎于虚无缥缈的‘缘分’,倒也并非完全说不通。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深邃,抛出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可是,朱冉,还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天降大雪,并非瞬息而至。那场雪势极大,定然是经过数日积累,方有那般规模。”
“叶婉贞曾对你说,她家是猎户出身,自幼随父母田间劳作,对吧?”
朱冉缓缓点了点头。
“一个猎户之女,常年与山林天气打交道,对于观测天象、预判风雪,应该比寻常人敏锐得多!她理应能够提前察觉到天气有变,大雪将至。”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选择在大雪已然降下、路途艰难凶险之时,孤身一人进城?这......符合一个猎户之女应有的常识和谨慎吗?她就不怕被大雪所困,甚至冻毙途中?”
“这种可能性,对一个有经验的猎户来说,几乎是微乎其微的!可她偏偏选择了最危险的时候进城,一个弱质女流,这太反常了。”
苏凌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视朱冉开始剧烈动摇的瞳孔。“将这一点,与之前那一连串的‘巧合’联系起来......朱冉,你还觉得,这仅仅是‘缘分’二字,就能轻易解释的吗?”
朱冉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苏凌的分析,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他潜意识里或许曾一闪而过、却被“缘分”和“爱意”强行压下的疑虑,彻底翻了出来,暴露在冰冷的月光下!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当时只觉得是上天眷顾,此刻想来,处处透着精心设计的痕迹!
苏凌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用那平稳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道:“当然,以上这些,或许仍可归为推测,算不得铁证。那么,我们再往下说。”
“你曾告诉我,雪停之后,你送她回家。但她只让你送到镇口,并未让你亲眼见到她的家宅在何处,甚至......你连她家具体在镇子哪个方位,都一无所知。对不对?”
朱冉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
“是......她说,怕被街坊邻里看见,与陌生男子同行,会惹来......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
苏凌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个理由,乍听之下,合情合理。但是,朱冉,你仔细想想——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你这陌生男子家中过夜,直至雪停才离开。那时,她就不怕‘流言蜚语’了吗?”
“为何在你家中过夜不怕,反而在送你回她自己家时,却如此顾忌起来了?”
“这......”朱冉猛地噎住,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问题,如同当头棒喝,让他瞬间哑口无言!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在自家门前反比在陌生男子家中更顾忌名节?这根本不合常理!
苏凌没有逼问,给了他片刻消化这巨大冲击的时间,才继续道:“好,即便我们退一步,为她找个理由——或许在你家时,周围的邻居她不认识,所以不那么在乎。那么,我们再往后看。”
“你告诉我,后来,是她主动来你家找的你,理由是......太过思念于你。并且,她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你们顺理成章地成了夫妻。对不对?”
朱冉已然预感到苏凌要说什么,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越攥越紧,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是。”
“问题就在这里!”
苏凌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朱冉,你从头到尾,仔细回想一下!在整个过程中,你可曾亲自去过她口中那个‘家’一次?哪怕只是看一眼?你可知道她那所谓的‘家’,在镇上的具体位置?门朝哪开?院里有何陈设?”
朱冉的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他摇了摇头,声音颤抖。“没......没有。她......她再没提起过......”
“这就是了!”
苏凌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锐利如刀。
“一个女子,仓促前来投奔心爱之人,或许可以理解。但她家中难道就没有任何需要收拾、需要带走的物事了吗?哪怕是几件换洗衣物,一些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
“然而,从她来找你之后,她便再未回去过,也再未提及过那个你从未见过、甚至无法确定是否真实存在的‘家’!”
苏凌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据此,我推测——那个镇子,根本就不是叶婉贞的落脚之处!那里,也根本没有她所说的‘家’!”
“这,才是她只让你送到镇口的真正原因!这,也是她后来绝口不再提那个‘家’的任何信息的根本原因!因为,那根本就是她为了接近你,而随口编造的谎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轰——!”
朱冉只觉得脑海中天旋地转,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击碎!
苏凌的推理,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他心中那座名为“家”的海市蜃楼,彻底劈得粉碎!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大雪天,叶婉贞站在镇口,回头对他巧笑倩兮,那笑容背后,竟是如此冰冷彻骨的算计!
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冰窖,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也彻底熄灭了。他低下头,双手死死抓住膝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还......还有么?”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
苏凌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有!”
“当时,我留在你家用饭。我曾留意到,叶婉贞在院中杀鸡的动作。”
苏凌的目光变得深邃,“她的手法,极其熟练。褪毛、放血、开膛破肚,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没有半分寻常女子的犹豫和惧怕。那种熟练,绝非一日之功,更像是......常年如此。”
朱冉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更重,他记得自己当时还颇为自豪地向苏凌解释。
“属下......属下当时还告诉您,她是猎户之家出身,杀鸡宰鸭不在话下,便是宰羊那样的活计,也能一刀毙命......”
“正是如此!”苏凌打断他,语气凝重。
“羊,体型远比鸡鸭大得多,力量也更强。莫说是普通女娘,便是寻常男子,初次宰杀大型牲畜,也难免手软心悸,见血而栗。”
“可叶婉贞,非但不怕,手法反而干脆利落,透着一种近乎......冷漠的效率!这,绝不是一个仅仅‘跟随父亲进过几次山’的猎户之女所能具备的!这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需要一颗......对鲜血和死亡司空见惯的、足够冷硬的心!”
苏凌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朱冉。
“除非,她平日里所做的‘活计’,便是与杀戮为伴!除非她......本身就是......”
“——杀手!她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杀手!”朱冉猛地接口,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他终于自己说出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苏凌缓缓地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判断。林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朱冉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
“还有......”
苏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抽丝剥茧的耐心。
“她告诉你,她父母早亡。但每当你问及她父母因何去世时,她总是流泪不语,至今你也未得详情。”
“一个人,即便再伤心,在面对自己认定可以托付终身的爱人时,也总会有压下悲伤、倾诉往事的时候。可叶婉贞没有,她每次的反应都如出一辙——悲伤垂泪,却绝口不提细节。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否在以哭泣作为掩饰?”
“因为她根本编造不出一个合情合理、能经得起推敲的‘父母亡故’的理由!她无法自圆其说,便只能用眼泪来搪塞,来博取你的怜惜,从而回避这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朱冉听着苏凌这一条条、一件件缜密无比、逻辑严谨的分析,只觉五内俱焚,肝胆欲裂!
他握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胸口如同被巨石压住,起伏不定,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往日那些被他视为甜蜜回忆的点点滴滴,此刻全都化作了刺向他心口的毒针!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中的可怜虫!
苏凌看着他濒临崩溃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剧烈颤抖的肩膀,传递过一丝无言的安慰与支撑。
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过了许久,朱冉才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凌,声音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公子......您......您究竟是何时......确定的?确定她就是红芍影的人!还......还如此清楚地知道,她就是红芍影派驻京都的......分司主?!”
这是他最后的疑问,也是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崩溃的最后一点执念。
他要知道,苏凌是如何洞悉这一切的!
苏凌迎着他绝望而执拗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情绪中有关切,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最终,他长长地、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沉重。
“前几日......深夜。”苏凌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回忆的凝重,“我......曾暗中跟踪过她一次。”
他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浓密的枝叶,望向了龙台城的方向,缓缓道:“也正是在那一次......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什么?!您......您跟踪过她?!”朱冉闻言,如遭雷击,猛地从枯木上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愕然!
他死死地盯着苏凌,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苏凌......竟然早就行动了!而他,这个所谓的丈夫,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虚假的温柔乡中!
月光下,苏凌的面容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晦暗不明,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如古井,映照着朱冉那张因极度痛苦和震惊而扭曲的脸。